“什么!她怎么会断气?!”
太医的断论将兰阙震得险些失了魂魄,她倒退几步,被手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地扶住。
眼前的太医眉须皆白,看起来都一把年纪了。
他摆摆手,低下头来收拾着医箱,准备离开。
“夫人——”
兰阙挥开侍女的手,几步上前,嗓音因为焦急而略微尖利,“就不能切脉看一眼吗?你只是瞧她脸色,就确定她断气了?”
太医刚走几步就被人拦了道路,还被外行人质疑医术,未免有些不悦。
他皱紧眉头,道:“床上那位小郎君面目煞白,双唇乌黑,就连指甲都是紫黑色的,明显中毒已深。”
“况且我方才探他鼻息,确实没有出气了,这不是死人,还是什么?”
兰阙脑袋里一片混沌,想到早逝的大哥与大嫂就浑身发软,身体战栗。
造孽啊!
郡公府上下,一个不留!
“夫人,”身边的丫鬟扶住了她,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夫人您怎么了?”
这太医原本还有些不耐烦,在瞧见面前的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后,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忍。
他道:“汝苏郡公府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府上厄运缠身,还是请些道士作法比较好,这孩子不过七岁,就遭此一劫,真的是——”
他说着,眸光偏转间不经意地对上一双漆黑水润的瞳子,干净纯美。
太医的话头顿时停住了,瞪大一双眼,喉咙里像是呛着一股子气,嘶嘶呵呵吐不出来。
满室宫人愕然地望着他。
他手指抖颤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诈、诈尸了!”
兰阙连忙回头,正好看见檀木描金拔步床上,不知何时早已坐起了一个小人儿。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苍白的脸干净姣好,一双淡然的眉眼正带着不屑瞄着暖阁中央的太医。
真是见了鬼了!
太医心想:他的心理创伤需要一辈子来治愈!
被太医指着的兰璋慢慢牵起了唇角,迎着他的目光,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庸医。”
太医被这两个字气得险些倒地,他捂住胸口满眼不信,“真是邪了门了,老夫行医多年……”
兰璋出口截断:“行医多年的庸医。”
太医:“……”
眼看着他就要愤怒地抄起家伙冲上来,四周的宫人连忙涌过来拦住他,兰阙喜极而泣,坐在床畔上揽住了她的肩头,
“谢天谢地,没事就好,给陛下投毒的太监已经被查出来了,现在陛下那边正在审问他,定会给你一个好好的交代!”
兰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看了看她面前的血条,生命点差不多要清零了
系统跳出来:
【你刚攒到的十个功德点已经被抵消了,谁让你喝那毒酒,若不是有功德,你现在已经送去火化了。】
开局生命点就几乎清零,它也是活久见。
兰璋神色淡然地倚在床柱上,没理系统,转头扒着她姑姑的胳膊道:“陛下有事吗?”
兰阙倒是怔愣了一瞬,答道:“没有,陛下洪福齐天,这点小小的手段怎么可能伤的到他呢?”
这马屁拍的。
皇上又不在。
兰璋“哦”了一声。
功德主没事就好,毕竟现在他们之间的利益是相互挂钩的,兰璋低头揪着锦被,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若不是自己喝下毒酒,现在出事一定是陛下。
自己也算是变相救了他,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这份恩情而记得她。
毕竟自己要完成任务,还得想办法接近功德主,总得想方设法制造机会增加好感。
兰璋思考的时候双手喜欢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将雪白平整的衣角弄得不成样子。
她的姑姑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自己的侄子从前似乎没有那么多小动作……
她将皱巴巴的衣角从兰璋的掌心里抽出,抚平来,摸着她的脑袋道:“时辰不早,你现在好好歇息,养养身子。”
可是她才刚刚睡醒啊……
在兰阙的目光逼视下,兰璋拉高被子,缓缓躺下,将自己裹成一团粽子。
“姚妈妈。”
被突然叫到的老妇人连忙从旁侧绕出,弯下膝盖向世子夫人福了福,“老奴在。”
“你就在旁边守着。”
“是!”
“有什么事派人跟我通传。”说着,兰阙帮自己的侄子掖好被角,嘱咐她好好睡觉,便站起了身,带着侍女离开暖阁。
听着姑姑的脚步声远去,兰璋翻了个身,将脑袋朝着墙壁一侧,被子往上盖,只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发丝儿乌黑干净。
她看了看自己的血条,已经呈现出一种近乎于无的透明色,那是自己生命点即将告危的象征。
【你现在很危险哦,很容易挂掉的。】
兰璋:“所以?”
【赶紧给你的功德主攒功德啊,让他做点好事,或者帮他延长寿命造福百姓,怎么都行。】
兰璋:“……我怎么能干预一个帝王的行为?”
她还是觉得绑定一个帝王实在是错误的选择,都怪这个系统当时在怂恿她。
系统:【啥子,你怀疑我的眼光?】
兰璋吹毛求疵地纠正:“非常质疑。”
系统:【……】
【哼!你若是暂且完不成任务,就想方设法地靠近功德主,毕竟你和他已经绑定了,不能离他太远。】
【离他太远你的生命值也会减弱的。】
【到时候你的身体就会变得很虚弱。】
系统巴拉巴拉讲了一堆,忽然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这才发现它竟然讲着讲着把宿主哄睡过去了。
【……】
啊!
我的冤种宿主!
系统悲愤下线。
——
夜已深,檐上的清雪滴落廊下,慢慢化成雪水。
守在床畔的姚嬷嬷渐渐累了,眼皮重得很,不自觉垂下,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打起了瞌睡。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骚动,远边火光大亮,隐约听到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还有坚硬盔甲撞击之声。
姚嬷嬷顿时惊醒,连忙站起身,悄悄开门向外边探头,“这是怎么了?”
暖阁外的小宫女青涩得很,明显刚入宫不久,见到这架势愣了会儿,方讷讷道:“不……不知道。”
她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阵势浩荡得很,平生第一次见。
直到她看见一道明黄的身影率领着禁军穿过梅花林,几瓣寒梅随风落下枝头,又被赤金靴慢慢碾进雪地里。
暗香浮动之间,枝头艳灼的梅花都掩不住他眉间的锋利。
这人——
宫女吓得倒退一步。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