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一个时辰,县丞才来公审,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官。
大玉朝县衙公审制度规定,除了事先有过报备的状师和原告之外,还可以带陪审员过来,一般都是家属;除此之外,其他人不得进入,或者旁观。
这点赵寒都没办法,他要想进去,还得去知县那耍上一番才行,可现在公审马上就要开始了,若等赵寒耍完回来,恐怕这案子都审完了。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杨捕头横栏竖挡着。
李羡本来就是违规进来的,所以他最怕李羡闯祸,他一旦闯祸,那这责任,铁定就是他的!
所以,他必须阻拦。
无奈之下,李羡只能在县丞厅外等着。
赵寒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一并陪着李羡。
杨捕头见状,更是心中担心,不敢走。
于是,三人排排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按守门的衙役描述,今日这状告之人,一共有三位,两男一女,女的看着不过三十左右,长的颇有味道……
听说还是个寡妇……说到寡妇之时,那衙役脸上还带点猥琐。
李羡深吸一口气。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绝对是胡筠。
她是李羡见过的最好看的寡妇。
终究还是错付了。
说好了告状叫上自己,结果竟然把我抛弃了,这也太让人伤心了!
一会我定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三人本以为要等很长时间,结果在台阶上屁股还没坐热,县丞厅的大门就开了。
迎面走出两男一女,李羡起身一看,中间的那位,正是胡筠。
“李羡??你怎么过来了?”胡筠本来心情十分低落,可当她看到李羡那一刻,脸上却忽然出现了笑模样。
“胡姐姐,你也太不靠谱了!不是说好今日去文政院找我的吗?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要帮你的嘛!咱俩这关系,我帮你也正常,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李羡起身就是一顿埋怨。
我帮你是真心的,我想要你的二百两,咳咳,也是真心的。
胡筠看了眼身边的申墨,觉得不好意思,急忙说道:“哎呀,羡儿,你先别急,你且听我说。”
“不,你先告诉我,我写的状子你用了没?”
胡筠摇摇头,有些内疚道:“没用,哎呀,你先听我解释。”
“等会再解释,我想问问今日县丞老爷接案了没?”
胡筠再次摇头。
李羡这才松了口气:“那行,那你解释吧!”
胡筠看了身边的那位状师,道:“张状师,今日怎么说也还是要谢谢你,我还是有事,就不送你了,申先生,帮我送送张状师。”
申墨点头,回身相送。
那张姓状师十分惭愧的道:“胡东家,小人才疏学浅,您这种半私半公的官司,关系错综复杂,确实不好处理,我回并州后再想想办法,您这段时间也可以另请高明,我就先告退了。”
胡筠点头,根本没把他这套客气话放在心里,便对着他点点头:“张状师慢走。”
等姓张的走后,胡筠才开始解释。
说到底,还是因为胡筠太在乎这案子了。
她和申墨昨日本来十分认可李羡写的状子,可能写出这种状子,只能代表李羡思路清奇,却不能说明他能帮自己告赢。
二人一致认为要找一个有名的状师,告状还是要有经验丰富的状师帮忙才行。
李羡只能说有点经验,但却远远不及张状师。
别的不说,假设今日带李羡来县衙,县丞若见他只有十岁,打心里就不会帮他当回事。
所以……他二人一致认为带李羡告状太过冒险,搞不好,还会牵扯李羡一个孩子。
可是,当胡筠重金聘请了张姓状师之后,那壮师却十分看不起李羡写的状子。
说李羡写的状子脱离事实,危言耸听,这等没有事实依据的状词,一旦县丞接案核查后发现是诬告,那胡筠不仅没办法告赢,反而会身受其累。
张姓状师这番言辞,确实说在了胡筠的担忧之处,再三思量过后,胡筠也答应他,可以重新写状子,只要张姓状师能帮她让县丞接案。
结果……就是今日所见了。
李羡看了眼张姓状师的状词,与昨日申墨所写的原理一样。
无非就是告夫家两个小叔子争夺她的家产,这张状师的高明之处在于,写出了小叔子是在他大哥死后两年才来争夺家产的。
按照律法,一家之主死后,若未留下遗嘱,夫家家人可在一年内过来协商财产分割,当然了,如果丈夫有子嗣,那此条作废。
可巧的是,胡筠现在无儿无女,所以,第一条依旧生效。
张姓状师便抓住了这个空子来帮胡筠。
既然一年内才有效,那胡筠丈夫都死了两年了,此时小叔子才过来闹,显然就是过期了啊……
可是,这状子要这么告,就涉及证明胡筠男人的死亡时间。
古代可不比现代代,无法检测dna,若想断定一个人的死亡时间,谈何容易,需要两人以上的人证,还需掘墓验尸,请仵作来取骨,出具物证;这一套下来,繁琐不说,其中还很有可能出现变故。
比如说小叔子买通仵作,或者证人……等等。
县丞一看这状子,当即觉得头疼,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案子,他才懒得接,于是便再次选择拒绝,将此案定性为家族纠纷,交由宗族调解。
李羡一听,很敏锐的从这里获取到了两条信息。
第一,这县丞绝对不是个好官,是个大懒哔,一件合情合理的案子,嫌麻烦硬是不接,亏得李羡刚才还认为他年轻有为。
第二,这案子还是有突破口的,那便是胡筠丈夫的死亡时间。
不过,想要只用死亡时间打赢这场官司,确实不太现实,所以,李羡便想把这点用在后期,锦上添花用。
看来那个张姓状师也不是一无是处,找到了李羡的知识盲区。
“胡姐姐,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那份状纸,虽然有些危言耸听,夸大其词,但你只有这样告,那县丞才能重视!只要他重视,就能接案,只有接了案子,我们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啊?否则的话,我就是想在县丞身上用点心思,也没有借口不是?”
“还有,他一旦接下案子,就必定会经历一个结案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咱们的机会!同时也能逼你那小叔子接招,他只要出招!我便有办法化解,这点道理,胡姐姐,你咋就不明白呢!”李羡一脸无奈的道。
胡筠眼睛一亮,听完李羡之言,她心中恍然:“明白了羡儿,不过这事你别掺和,明日我再拿着你写的状子过来告他们!县丞定会找小叔子过来对质……你跟我一起,万一查出我诬告,定会连累你的……”
“胡姐姐放心吧!我有办法!你别忘了,我可是神童!你且好好回家准备,明日我便不去学堂了,直接去学宫找你一并来县衙。”李羡自信满满的道。
“不可不可,还是不行,你若有个三长带两短,我没办法向你爹交代。”胡筠再次表示拒绝。
李羡一脸无语。
懒得跟他掰扯:“那我来旁听总行了吧?”
“那行。”胡筠松了口。
“那就这样定了,胡姐姐先回吧!我与我这小兄弟还有点事。”李羡说道。
胡筠看了眼赵寒,又看了眼杨捕头,并未多说什么,便回去准备了。
胡筠走后,李羡便道:“今日多谢寒哥了,也多谢杨捕头,不如这样,我请你俩吃面去如何?”
李羡荷包里还有点零花钱,请他俩吃碗牛肉面并不费劲。
赵寒拍拍手:“好呀好呀!”
杨捕头没好气的道:“你这小子,赶紧给我离开县衙,你不用请我吃牛肉面,别在这给我惹祸就行了。”
李羡眼珠子一转。
心想你不去可不行,请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