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的手在半空呆了一会，缓缓下坠，连同她的那颗心一样跌入谷底。
那天傅瑾言跑来质问，她一句解释都没来及说上人就走了，而她生病了好不容易求来傅瑾言，可没想到他却带着苏白。
苏白，你怎么不死了呢？
“小芷，我能理解婶婶，我也知道不是你做的，所以……你不用自责。”
苏芷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
这晚傅瑾言终究还是没留下来，他和苏白一块踏出了病房的门。
在那一刻，苏芷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塌了。
她将针水拔掉，血“滋”的一下流出。
苏芷站在窗边，笑声刺耳又难听，在这个夜里像是风暴即将而来之前的惊雷。
她的声音沉没在夜里，不再有任何掩饰：“苏白，你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一世。”
……
盛夏的风燥热粘腻，吹来时都是热的。
苏白站在医院门口，想起病房里的对话若有所思：“你，现在对小芷是怎么想的？”
“什么？”
“就是好奇，听说你和小芷以前感情一向很好，可今天……”
可今天，傅瑾言眸子沉的凌厉，在他看见苏白委屈想要离开的那一瞬，他心中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于是，跟着心走了，只是这会突然被这么一问有些茫然。
“那是以前。”
这个解释，是代表不在意了？
“那你现在心里有别人了？”
印象中两人很少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
苏白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人看，还能从瞳孔中看见自己倒影。
傅瑾言突然凑近。
苏白没站稳往旁边歪了一下，被傅瑾言手快扶住。
距离更加拉近，最后在只有一个拳头距离下停了。
傅瑾言双眸不带感情，嘴角却勾着，还是那句话：“自作多情。”
“你！”
苏白轰的一下炸毛了，她推开傅瑾言情绪激动道：“我又没说你喜欢我！”
傅瑾言：“……”
“不是，我是说你那个话说的让人觉得有歧义。”
傅瑾言：“……”
苏白：“……”
对视之中沉默，最终还是苏白败下阵来，像是被戳中了不好意思道：“反正就是你的问题！”
说完苏白便先一溜烟过去车上了，留下傅瑾言在原地抽了根烟。
苏白坐在车里透过副驾驶看着路灯下的傅瑾言，刚刚脸上气急败坏的情绪已经全部消失，此刻冷静的仿佛刚刚炸毛的苏白像是幻觉一般。
她拨通电话，对面很快就接起：“默，你行动吧。”
对面应下，苏白挂断电话后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
车上没开空调，她被热的鼻尖渗出汗来，回想起最近傅瑾言对她的纵容，心中划过一丝冷笑。
傅瑾言，好戏即将开始了。
十分钟后，傅瑾言等身上味道散了一点才上车。
一上车就看见热的脸颊出汗的苏白，他将空调打开好笑道：“不热？”
“你看不到吗？”
炸毛的猫还没有顺毛。
车子发动，好一会儿傅瑾言才开口打破安静：“你是真的不怪贺眉对你做的事？”
身侧的人传来一道叹息，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停往后退的景象，许久，才像是平复心情般无奈开口。
“就算去怪又怎么样？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贺眉夫妇太会装了，以至于大家都觉得那个不孝子是我，我是白眼狼。”
“可明明……”
苏白自嘲：“苏宅是我的家，而苏氏是我爸妈的，可我不能去抢，因为我怕苏承卫撒手不管了后，我没法撑起苏氏。”
很少能看见苏白这样脆弱的样子，这会听着她无力又自嘲的话，傅瑾言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最后又听苏白说：“所以我有时候想想，要不我找个江城有势力的男人嫁了算了，这样还能以后说不定还能帮帮我。”
傅瑾言：“……”
“傅总，你觉得我这个建议怎么样？”
傅瑾言：“……”
就她这个脑子，还妄想撑起苏氏？
做梦好了。
从医院回去要大约一个半小时，回程途中两人没再说话。
一直到车停下，傅瑾言才发现苏白已经手杵在那睡着了。
傅瑾言准备叫醒她，手才凑过去时，却见苏白抖了一下，伴随而来的是梦里的呓语：“好冷……”
“不要，好冰的水……”
“我快被淹死了……”
冷，淹死，傅瑾言听着这些字眼停住手上的的动作，他神情复杂的盯着苏白看。
三年前坠进海中的时候，她又该有多绝望。
“傅瑾言，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并且爱上你！”
恍惚间，傅瑾言又听见苏白那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她说最后悔的就是认识自己，那现在这样陌生的，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傅瑾言。”
苏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此刻眸子浑浊的盯着傅瑾言看，那双眼里，情绪太多让人看不真切。
“什么？”
“我刚刚做噩梦了。”
傅瑾言：“我听见了。”
苏白将头转了回去，定定的看着远方，像是后怕：“我掉进了海里，四周的海水争先恐后的把我淹没，我想活下去，我拼命的挣扎，可是我最终还是沉下去了……”
“我好像，还在海底看见一个孩子，满身都是血，她好像在冲我求救，可是怎么办，我自己也沉下去了，我救不了她……”
说到最后苏白彻底无力，胸口处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卡的她难受极了。
苏白深呼吸平复情绪，又再次看向傅瑾言。
她不理解又心悸：“我知道，我忘记了的那段事一定是惨烈的，让我抽筋剥皮的。”
“或许……我害死过人吗？”
害死人的不是苏白，而是自己。
害死的也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孩子。
这是一条命，是傅瑾言欠下的。
傅瑾言话都到嘴边了，可对上苏白空洞的眸子后再次成了哑巴，他喉咙烧的疼，后脑勺在此刻也隐隐作痛。
他有好久没这么疼过了。
一切，都是他该受着的。
车里迸发沉默，
傅瑾言后脑勺疼的更加厉害，这是当初留下的后遗症，大概也是为了时刻提醒他吧。
有些人有些事，你无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