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讲述过去入狱被流刑的经历,早已哭成了泪人,后来又提及与薛如烟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更是泣不成声。
易辰相劝,可是又不知如何劝,想着让她发泄一些也好,又替她担心,不知道到了盛京之后又会遭遇什么。据说这些女子都会作为人殉,手段极其残忍,不由地扼腕叹息。
只听得莲儿边哭边说道:“以前我娘总说我命硬,一年前病的没了气,还竟然被人救活了。后来,村子里闹了不知名的瘟疫,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可是,我的命硬有什么用,克死了身边一个又一个对我好的人。爷爷不久就失踪了,村子里的所有人,和我娘也都得了瘟疫走了,本来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薛姐姐也被我害了,生死下落不明。我真是一个扫把星,不如早点死了得好!”
易辰刚想劝导她,可是莲儿却扑倒在易辰的怀中,哇的大哭了起来:“呜……可是……可是……我怕死!我不想死!”
“不哭不哭!莲儿姑娘,这些都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易辰轻抚着莲儿的背说道。
“可是……他们都……都……”莲儿说道。
“你只是活下来了。怎么能说一个人活下来是有罪的?世间哪有这种道理?”易辰安慰道,见莲儿啜泣了几声,若有所思的样子,易辰还打算说什么,可是驿站外部却传出了一阵女子的哭喊声。
“莲儿姑娘,你可不要乱想,我出去看看就来,你可别做傻事,要不然我……”易辰起身慌忙道。
“嗯,放心吧,易辰公子,我不会做傻事的……”只见莲儿拭了泪珠,轻轻地点了点头,便默不做声地低头看着地面。
易辰走到出房间,来到了驿站边缘有几间房间内灯火人影闪动,里面不时地传出,男人们猥琐地笑声,以及女子的哭喊和哀嚎。
入口处,驿站的伙计们早就不见了踪影,恐怕是担心尴尬,全都回避了。可是十几个随行的官兵却扒在门口津津有味地瞧着房间中人影的一举一动,还时不时地舔了舔舌头,咽了咽口水。
有眼见瞥见易辰,赶紧立正行了军礼,然后猥琐地笑道:“大人,您那里已经完事了吗?”
“你们不在门外站岗,防止囚犯逃跑,都堵到驿站门口来干嘛?”易辰神色严肃地质问道。
“大人,那些囚犯都被我们围成圈,所在柱子或者大树上,还有其他兄弟看守,你放心,他们是一个都跑不了的。”有个官兵嬉笑着回答道。
易辰命令:“去把军士长叫来!”
“这个……”各位官兵看看那几间边上的房间,有些难道。
“还不快去,是要军法处置吗?”易辰厉声道。
于是,有几个胆小的官兵不敢再啃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房间跑去。不一会房门被打开,那军士长探头一开始火冒三丈,三言两语之后,就变了,一边穿衣服,一边笑呵呵地向易辰走来,还让其他几间房都停了动作。
“嘿嘿,大人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军士长笑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易辰质问道。
军士长戏道:“大人您这是真不明白,还是跟属下打哑谜呀?我们只是照着从前的规矩做事而已。”
易辰道:“从前?我不明白。”
军士长道:“也是,大人第一次做差事,可能有些不清楚。不过很多事,上下都心知肚明不用点破。我们不是也送了大人看上的来您吗?大人吃肉,让小的们喝点汤总行吧?要不然大人您告诉小的,还想要谁,小的去给你带来。嘿嘿。”
易辰怒道:“胡闹!你知道这些女子被送到盛京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呀,要给老太妃做人殉。”军士长接着说道,“反正这些女囚犯早晚都是冢中枯骨,不如先……”
“大逆不道!别说她们每个人都应该有尊严。就算最后难逃一命,你们还现在这样轻薄侮辱她们,就等于是对燕帝的大不敬?对大燕国的侮辱!我要是将此事回禀刑部……”易辰怒斥道。
军士长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当即跪下,道:“大人息怒,小的知错了,请大人高抬贵手。”
“行了,把她们都带回去锁起来,别再动歪脑筋了。”易辰命令道。
“是!”军士长起身行礼,隔了半响又问道,“那大人您房间的那个?”
易辰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我只是问了她一点事情,你们照规矩做,把她带回去吧,好有如果他们没有大的过错,你们不准虐待和侮辱任何一个囚犯。”
“是!是!大人!”军士长点头连连称是。
易辰走后,原先各屋的军士都探头出来,问怎么办?
军士长勃然大怒,高声呵斥道:“还怎么办?都带了出去锁着!难道你想被军法吗?娘的!”
望着易辰的背影,心里却把他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跟着刑犯一路长途跋涉,连一点福利项目都不给,这易辰果然是个新蛋/子,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不过想想传闻中他老爹林渊的个性,也就明白了。军士长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接了这倒霉的一趟差事。
俗话说新欢上任三把火,军士长和百名关闭虽然心中不爽,可是却不敢做什么阳奉阴违的事,毕竟万一要是让易辰发现了,恐怕不好善终,大家第一晚便忍气吞声地过了。
清晨起来,官兵们又清点了刑犯人数,一切流程都规规矩矩地走了一遍,所有人又开始向北面移动。
行至中午,日头高涨。官兵们都觉得又饥又渴:“玩不让玩,歇不让歇,就知道急着赶路,好像提前到能有奖励似的。”有几个官兵嘴中颇有怨言,为了发泄心中不满又抽了囚犯几鞭。突然间有囚犯支撑不住,跌倒在地,那一串的便轰乱乱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囚犯中有人倒了?”易辰闻声,拨马回身道。
官兵故意道:“估计是又饥又渴,犯人们带着镣铐只撑不住吧。没事的大人,拖着走就行,别耽误了行程。”
易辰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找个阴凉的地方,大家歇歇,喝水充饥。”
“大人!前面一里处,就有一片大林子,不如我们就到那儿歇着?”有官兵指着前方道。
“好!跟大家说说,加把劲,咬咬牙就到了。”易辰又吩咐道,“你们可别使小手段,害了这些人,毕竟都是性命。”
“呵,这会儿倒装起菩萨来了。对我们怎么这么苛责?反倒对犯人仁慈。”几个官兵表面顺应,心底里却不住地嘀咕。
待大部队即将接近林子时,却发现林子中已经有一伙人,男男女女二十多人在树荫下席地而坐,分饮酒食。看穿着打扮有人身穿罗锦金簪玉饰,有人仅粗布傍身,不过个个干净利落,就好似一个大户财主人家带着仆人丫鬟阖家出外郊游娱乐一般。
易辰见此状便吩咐军士长道:“这林子大,咱们占一块,不要叨扰了人家,惹出是非。”军士长领命,又逐个吩咐下去。
官兵带着刑犯们进入林子,就地休息。辎重马车停下,拿出一些清水和干粮,一众官兵争相分了,刑犯们却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咽了几口口水。
而那一大家子人,见了这么多人涌入林子里,并没有收拾东西远远躲开,而是在一边都好奇地望着。
“大家歇息归歇息,可不要掉以轻心。”易辰提醒道。
那家子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有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其中一对老爷夫人带头竟哄着一个少女,要她唱曲。
那女子背对着易辰他们,身型有些扭捏,被人再三起哄,就有些不好意思。从身边一个箱子中端出一把长琴,边弹边唱起来。曲声柔和,声音甜美,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又爱搭茬,好热闹的官兵,此刻早就把易辰的命令抛到九霄云外,叼着干粮,拿着水便凑了过去,绕到那少女正面目不转睛地欣赏。有一个小兵,瞧了那少女一眼,竟然长大了嘴,叼着的干粮噗通掉在地上,赶紧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狼狈地样子,引来周围人的哄堂大笑。
易辰却无心听曲,环绕一周视察囚犯们的情况,还与几个官兵一起,分出一些干粮和水,给那些面色不太好的囚犯。莲儿这里自然也是得了一大份。
正当他准备去到一个大树下乘荫,无意中一瞥却觉得那使琴少女的背影有些熟悉,这声音也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一曲唱罢,那一大家子人个个鼓掌,不少官兵也已经围观了上去,也跟着鼓掌,还有几个嘴中都荡着哈喇子。
此时,几个丫鬟从马车上取下一叠叠食盒,围到老爷夫人身边将它们打开。一瞬间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再看食盒中,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各式的糕点,脆酥、水果不计其数。
望着一大家子人眉开眼笑地拿起美食享用,官兵们瞬间觉得自己手中的干粮难以下咽,清水也不解渴了。
那老爷似乎也看到官兵们脸上的表情,便笑着对丫鬟仆人们说道:“我们也吃不掉,去给军爷们分一些吧。”
于是,丫鬟应了各自捧着一屉食盒,走向官兵们。
易辰本想阻止,可军士长却在一边说道:“大人,你就让他们吃点吧。兄弟们一路上也苦,怕他们不尽心出了什么岔子。”
“也罢,每人就那一块尝尝,不能贪多。别给人家惹麻烦。”易辰妥协道。
于是,官兵们兴高采烈地从食盒里挑选自己喜欢的美食,不过还是有官兵为了争抢同一个为数不多的食物,而争执的。引得周围的丫鬟捂嘴偷笑。
只见那个唱曲的少女,提着一个食篮走到易辰面前,柔声道:“这位军爷,你是也吃一块吧。”
易辰抬眼望去见这少女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举止优雅,体态娇媚。
“不了!谢谢姑娘。”易辰摆了摆手道。
“那好,不打扰军爷了。”少女微微欠身,提着食篮便回身准备离开。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易辰突然问道。
“军爷你说什么?”少女回头打量易辰,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道,“没有呀,军爷。”
此时,一位老仆人似乎发现易辰和少女再聊些什么,于是凑上来笑着对少女道:“丫头,这位军爷,在跟你说什么?嘿嘿,莫不是瞧上你了?”
少女脸色一红转身要走,可易辰却突然起身,一手拽住了少女的衣袖。
“这位军爷你干什么呀,男女授受不亲。”少女惊叫道。那老仆也急忙快走几步凑了上来。
易辰这才想起少女和老仆人他都见过,便冷冷道:“前日平湖街茶馆弹琴卖艺的是姑娘吧?”
“你?”少女一时语噻,正打算挣扎,那老仆已经抢先一步,摸出腰间一个口袋朝易辰撒了过去。
易辰突然觉得不妙,松了手,干净护住面门,原来是一大把石灰,还好没有迷入眼睛。
“动手!”
只见那老仆人大叫一声,原来的那一大家子人,摇身一变各个扯了衣服,露出一身短打劲装,从马车摸出了长长短短的兵刃。
“有人劫囚!快阻止他们!”易辰大喊道,腰中长剑已经出鞘。
不少官兵也已经拔出了兵刃准备还击,可就在此时,不少官兵却捂着肚子,瘫软在地。
“这些吃的,有毒!”官兵们恍然大悟道。
易辰已经拿着长剑直刺向那少女,只见少女回头一笑,手中食篮往前一送,挡住了这一剑。
一股香气悠然而起,弥漫了整个林子,易辰只觉得四肢无力,身子往后一倾,长剑脱手,坐在地上。
再看周围百名官兵和几千名囚犯也一个个陆续瘫倒在地。
“这才不是毒呢,是鬼忧手生前特制的「软筋散」,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点,都给你们了。两个时辰后,大家就能动了,现在可别着急。”那少女调笑道。
只见,那一大群人提着手中的兵器,奔向几千名刑犯,把那些犯人吓得哇哇大叫。可这些男男女女却不多话,手起刀落,将犯人手上的铁链镣铐全部砍碎,不过所有囚犯也中了「软筋散」,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那少女和老仆人奔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胖老头面前,少女关切地问道:“柳大爷,你没事吧?”
那胖老头就是易辰曾经的街坊柳一鼎,此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泪纵横地惊讶道“你……你是怡乐姑娘?”
“柳恩公,是我!当初要不是您。我和爹爹早就死于大燕贼兵之手。今天小女子是来报恩的,跟我走吧,不然到了盛京就死定了。”怡乐姑娘道。
“好,好,谢谢!可否把我家眷也一起带上?”柳一鼎边感激,边试探性地道。
“那是自然。”怡乐姑娘说着,便示意众人将柳明和其他家属搀扶走。
装扮老仆人的怡乐父亲,则一把将柳一鼎背在身上,准备撤离。可怡乐偏偏不走,踱步到易辰跟前,手中亮出一把匕首,抵着他的喉咙,冷笑道:“我还真没注意到,那天你也在茶馆,恐怕是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吧。”
紧接着怡乐俯下身子,凑到易辰耳边轻声笑道:“嘻嘻,那天我和爹爹都说过,我们向往古代尧舜治理的天下,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何况你又长得俊,我可下不了手。不过这些囚犯就不一定了,你好好祈祷吧,狗官我可先走了。”
就在怡乐准备起身离开时,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灰影朝自己冲来。于是,紧握匕首,后退几步,摆出防守的架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穿灰色囚衣的莲儿,正挡在易辰跟前。
怡乐先是一惊,随即从容道:“小姑娘,「软筋散」居然对你无效,可真是奇了。待在这里难逃一死,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你们不要伤害他!”莲儿请求道。
怡乐哈哈大笑道:“这倒奇了,他要送你去死。你反而要护着他。真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我是个农村女子,只知道知恩图报,易辰公子是好人,他帮过我,也没有害我,求你们不要伤害他。”莲儿耿直道。
“嘻嘻,小姑娘我才不想伤他,不过他已经惹上大麻烦了,有没有别人要他命,我可就不知道了。”怡乐笑嘻嘻地说着,收起了匕首,转身随着离开。那一大家子人,将柳一鼎全家扶上了马车,然后边消失在众官兵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