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深来到靠墙左数第三个书架前,以他的经验,越是重要的案宗,摆放的位置越隐蔽,越不容易被人发现,此时,他立在黑暗中,扭头向李弱走去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背影。
他将目光聚集在书架上,视线从上而下,层层扫过,最后定格在第三层最中间的某个竹简上。
竹简也是红色,与其他不同的是,这个竹简最中间用了一根很容易被忽略的红线捆绑,因此吸引了林子深的注意。
他拿出竹简,解下红线,放在书架上,摊开来,逐字看去。
“永宝三十年秋瓶县离奇死亡一对新人因得罪了天地爷才遭受劫难此事疑点重重故将此事见解记下,希望后人查明真相,还以公道。”
良久,林子深放下竹简,揉了揉眼睛,感到头疼。
“永宝三十年,也就是三十年前,果然曾经城里也死过新人,这就不奇怪了。”林子深重新打开竹简,又粗看了一遍,竹简上的内容不多,但是信息量却很庞大,只‘天地爷’三个字就让林子深禁不住一惊,没想到‘新人遇鬼’这种事,竟然会牵扯到天地爷。
他自然也是不相信天地爷会与此事有关,这家伙一向懒散,绝对不会因为凡人得罪他而暴起杀人,而且像他这种可以影响到某件事气运的一等神,一言一行都会受到神鬼大庙的严密监管,只要出现任何差错,绝对会被打进死狱。
神鬼大庙是朝廷为了监管各地神鬼,而特意成立的组织,对于神鬼界而言,他们是有着一言堂权力的存在,修道士进出凡人界所持有的在命本就出自他们之手。
而他们的职责还不止这些。
各地神鬼要想明哲保身,不被针对,需要在神鬼大庙留下自己的魂动痕迹,从而让神鬼大庙能够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表现良好,神鬼大庙会每年派发魂石等资源奖励,帮助他们在修道路途走的长远,可一旦触犯规矩,扰乱凡人界安宁,神鬼大庙便会张贴封杀令,由特使将其缉拿归案,根据所犯案情的严重程度,予以不同的惩罚。
如果‘新人遇鬼’真与天地爷有关,那么他一定会被抓进死狱。
那里是神鬼大庙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可如果此事与天地爷没有关系,那么三十年前的命案,就是有人在打着他的明号,顶风作案。
这种事也会被神鬼大庙针对,特使抓住凶手后,会直接投放深牢,没有反驳余地。
“三十年前的事情,李弱他们都未必清楚。”
林子深翻过竹简背面,署名佚名,随后将竹简放在原位,继续寻找。
流星寺是十年前建立的,要想知道三十年前发生的血案,就只能在查找这里的案宗。
另一边,李弱也有了新的发现。
他招呼林子深过去,将竹简放在地上,两人蹲下,林子深的目光顺着李弱手指滑过的地方看去。
“三十年前李家小女儿被杀”林子深念出内容,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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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乍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李弱。
李弱沉吟道:“三十年前李家的小女儿在成亲晚上被害,根据案宗上的记载,死相应该和就近一段时间发现的新人们相似,只可惜尸体已经被掩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无法进行对照。”
林子深提议:“我们可以直接去李家寻访。”
“如果此事真与天地爷相关,那么李家一定会受到警告,我们未必能问出什么,而且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李家就闭门谢客,李老爷和他夫人更是三十年没出过家门。十年前他唯一的儿子出门谈生意,遭遇山贼抢劫,十几号人就只有管家活了下来,这些年家里的生意已经交由他大孙子打理。你觉得他孙子能知道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别说他孙子了,就连他们家的管家都未必知道多少,我们直接去见他们夫妻,就说可以帮他们找到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前提是他们要配合我们。”林子深沉声道。
李弱还是觉得此事行不通:“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的。”
“他们不相信我们,还不相信县衙,不相信神寺。”林子深说出其中关键:“凡人连修道士都很难一见,又怎么可能得罪天地爷。饶是天地爷与凡人界的婚嫁一事有关,但你我都是修道士,还不清楚神鬼的份量,神鬼大庙不可能徇私舞弊。”
林子深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在凡人界,神鬼往往都会被当作信仰去供奉,可在神鬼界,他们就是一群吃官粮的外职人员,只要不闹事,神鬼大庙就不会找他们麻烦,连城隍都比不上,真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了凡人,神鬼大庙早就挖出他们的魂种丢到死狱了,案宗上也就不可能写‘得罪天地爷’这类的话。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只要三十年前被害的那对新人,死相和这段时间被害的新人们的一样,那么就表示凶手和三十年前是同一个,或者是同一伙,时隔三十年才再次作案,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凶手曾经被抓住过,只不过没有告知大众,或者此事真相被当时的县太爷隐瞒了下来。
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三十年后,能够接着用得罪天地爷的由头杀人。
可既然三十年前,凶手曾被抓住过,那么现在依旧可以,他们不怕?
也许真的不怕。
林子深不再深想,越想越乱,还是先将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再说。
他看向李弱,投去询问的目光,李弱犹豫片刻,最终妥协。
两人下楼,离开红房,找到王乾,将此事告知。
王乾大为惊喜,他就是三十年前到的秋瓶县,当年的县太爷因为林子深说的那件事被革职,现在还在大牢里待着。
王乾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打算为此事平-反,只不过当时秋瓶县才建立不到十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郡守大人特意给他写了信,让他再不要深究此事,有人因为此事入狱,且凶手已经抓住,那么对于秋瓶县的居民们而言,这就已经是最完美的答复,如果执意深究此事,只会让居民对县衙失去信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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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于秋瓶县以后的发展。
所以王乾只能作罢,其实在他心里,这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结,听林子深说可以将三十年前的真相公之于众,他大为震撼,当即便答应下来,县衙会全力配合他们。
“如果我们将三十年前的事情重提,岂不是会影响到县衙的声望,大人觉得此事真的可行?”林子深再三询问。
真如王乾所言,那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对三十年前的事情保持缄默,绝不再提。
可林子深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要揭开三十年前的伤疤,让居民们重温悲剧,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王乾摆摆手:“我相信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还记着当年的事情,你们这么做是在帮我们县衙挽回形象,我绝对支持,不过我希望你们见到李老爷的时候,能够委婉的提起此事,他二老年事已高,已经受不了太大的打击了。”
“王大人放心,我们做事有分寸。”
“那就好,三十年过去了,不知道李家主有没有放下这件事,这样,我让田放随你们一起去,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他李家看在我们县衙的面子上,也不会让你们吃闭门羹。”
林子深和李弱交换眼神:“最好不过。”
告别王乾,林子深,李弱和田放三人马不停蹄的向李府而去。
李府是秋瓶县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门下家产无数,占据秋瓶县近七成的生意,是入住秋瓶县的第一户人家。
要不是三十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李家的生意早就做到其他县城了。
遥想当年,李家主李放也是一个壮志凌云的年轻人。
途中,李弱向林子深介绍了李家的发家史,林子深因此才得知,原来梦萍客栈,瓷器书画店,以及李方向他介绍,却还没去过的绸缎庄都是李家的生意。
林子深打断李弱:“李方和李放,他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李弱知道林子深想问什么,笑着解释:“李方是孤儿,父母死后,是李家出钱将二老安葬,还给他找了一个跑堂的活,李方为了记住这份恩情,便改了名字,这个家伙也是幸运,按理说他这样做是犯了大家族的忌讳,不过可能是女儿逝世的原因,李放很包容城里的孩子,每当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发红包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尤其是到了过年的时候,还会让家里的绸缎庄为他们每人添置一身新衣服。”
“为何不将他们收留起来?”林子深好奇询问。
李弱摇摇头,神色突然落寞,但也只是一瞬:“李家不是慈善堂,家里的产业很大,花销也大,能够坚持三十年做这一件善事就已经很了不起,要再提出过分的要求,只会给自己增添负担,日后保不齐还会受到埋怨。”
林子深点点头,斗米恩生米仇的道理广为人知,可行动起来却很难,这个世界上白眼狼实在太多,李家为了把持庞大的家业,就绝不能在这上面摔了跟头。
说话间,三人已然来到了李府门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