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涵?好名字。”
忽而李孤行心头一紧,看向萧涵的眼神之中带着更多的疑问,更有一种寻求答案的意味。
“你如何认识我的?又怎知我多大?莫非你跟家父很熟?难道你跟那件事有关系??”他越说越激动,一连串的问题问将出来。
其父死的蹊跷,虽处权力洪流之中,但他父亲一直秉承心中忠义,又怎会刺杀朝廷肱骨之臣?生死之事倒在其次,死后名节却是不容玷污半分。所以李孤行才甘冒奇险,哪怕被正邪两道、庙堂江湖追杀,哪怕只有丁点希望,也要将这件事的始末查个水落石出。
萧涵怔了怔,被他灼热的眼神所慑,十六岁的眼神本该清澈又激昂,可他的眼神却带着那么多的苍凉与无奈。
萧涵无奈的叹息一声,似乎被他情绪所染。
“《洛神剑诀》震动江湖,李孤行的名字更是大名鼎鼎,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虽在这大墓之中生活,但也曾出墓采买,便是在采买的时候听江湖人说起的你。”
李孤行不依不饶,又问道:“那你说你的祖父跟《洛神剑诀》有旧,是什么样的关系??”
萧涵道:“靖难之役,举国哗然,祖父与《洛神剑诀》的传人都是建文帝的臣子。为了避祸,祖父才带着人逃到了这里。”
李孤行心头一震,面上逐渐露出笑容,心头又然希望,若能见到萧涵祖父,说不定会探听些消息,到时寻到他父亲相熟之人或许会对查明事情有所帮助。
“敢问老人家现在何处?可否见上一面??”
萧涵薄怒,一字一顿道:“你们锦衣卫的诸多手段有多么厉害难道你能不知?”
“我”李孤行一时语塞,脑中只想到四个字“斩草除根”!
他声音渐消,刚升起来的希望又逐渐沉了下去,他们锦衣卫乃是皇权特许之地,人人为了出头免不了做一些手段狠辣的事,不论男女老幼,从未停止对靖难遗孤的屠杀。而永乐帝直至死时才在遗诏之中赦免了靖难遗孤,在此之间不知多少人成了锦衣卫的刀下亡魂。
听萧涵的口气,他的家人大多被锦衣卫给屠戮殆尽,或许只留他孤身一人逃到这大墓之中。
“对不起!”李孤行低下了头。
萧涵胸膛起伏,显是激动异常,他瞪了李孤行良久,这才逐渐平复心绪。
“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你父对靖难遗孤多有照顾,不必这般自责。只是祖父之事我知之甚少,更帮助不了你。”
一条线所已经断了,李孤行黯然伤神,躺在地上,不发一言。
这种事他已经经历过很多遍,每次都带着希望,可每一次希望又在他的面前破裂,也不知今后路在何处,更不知怎样才能洗刷父亲冤屈。
少年从沉默着,倒在这大墓之中怔怔许久,更像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心口之上,喘不过气。
萧涵悠悠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李孤行现在的境遇比他当初好不了多少,作为靖难遗孤,他又何尝不是饱受摧残,那种有冤不能伸、有苦不能说的滋味,只要稍想一下便会令人窒息。
她并没有安慰李孤行,相反,她就像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瞧着希望破灭。她明白,这种事情只能让李孤行一人承担,内心的孤苦与无助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分担。
两人沉默许久,李孤行暗自啜泣,痛哭无声。过了好一会儿,萧涵道:“走,我带你一人出去吧。”
李孤行收起思绪,前路迷茫,却还要继续走下去,强作了精神,直起身来,偏头向海迎春看了看,问道:“他怎么办?”
“东厂的阉人,留着他做什么?!”
李孤行道:“他虽然坏事做尽,但也还有些骨气,对家国之事没有丝毫含糊,看在这一点上还请留他一命,毕竟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
这句话里带着许多恳求的意味,想起方才的时刻,自己盛怒之下确实对海迎春起了杀心,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海迎春依旧有对家国的一身傲骨,令李孤行不忍下杀手。
萧涵冷笑道:“忠君爱国?忠的是哪个君?永乐的后人?仁宗?宣宗?还是现在的小皇帝朱祁镇??”
李孤行道:“不论哪个君主都是大明的皇帝,山河依旧、军民仍在,大明仍旧是那个大明。”
“你!!”
萧涵没再说话,飞一般的走了,李孤行踢起海迎春,单手提着他,快步跟上。
随着萧涵兜兜转转,李孤行走过那条长长的甬道,来到海迎春掉落的地方。
萧涵看着墓口,愣了一下,“这里怎的塌成了这样?”
李孤行道:“方才跟人对了一招,不小心将这里弄塌了。”
“你用的《洛神剑诀》吗?”
李孤行摇了摇头,“《洛神剑诀》我使的不好,用的乃是家传武学仙决无量!”
“仙决无量??”萧涵低头思索了一阵,“我好似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门武功,没想到竟有这般大的威力?”
李孤行道:“此应是我李家的家传武学,若非威力奇大,家父也不可能闯下‘北武林王’的赫赫威名。”
萧涵点了点头,李四顾的功夫确实举世无双。
她稍稍吸了口气,脚步一晃竟一飞而起,身形飘飞有如仙子,裙带飘舞更脱凡尘。途中仅轻踩一步,便跃了上去,无声无息,轻而易举。
李孤行看的眼睛都直了,伸手摸了摸墙壁,墙壁之上布满了坚冰,滑不留手,这样的地方他想爬都爬不上去,更不用论这般轻描淡写的以轻功奔上。
心服叹道:“此女轻功卓绝,天下罕有!”
片刻之后,萧涵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像一片落叶,更像一只飘飞的蝴蝶,只是他的面色略显凝重,显得微有惊恐,“这上面有人!”
李孤行道:“是不是四个穿着绿衣的太监。”
萧涵道:“你就是跟他们四个对招将这里打塌的?”
李孤行道:“看来好人有好报,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咱们这就走。”他将手一伸,言道:“你将笔给我!”
萧涵不明其意,但看李孤行神情飞扬,有一股自信在里面,也不管别的,将笔递给李孤行,拽起他们两人的衣服,足尖微一用力又飞了上去。
李孤行心中越发叹服,自己身体瘦弱还则罢了,那海迎春肥的不下于一头猪,竟也被萧涵这般轻松的提起,视两人之重有如无物,仍能这般轻松跃上,此等轻功匪夷所思至极,恐怕已经迈入了江湖之中最顶尖的行列。
到了洞口,李孤行低喊道:“将我俩扔出去。”
萧涵初见李孤行,却似已有许多年默契一般,两臂微一运力便将他俩向魑魅魍魉四人扔了过去。
李孤行借着力道,半空之中以笔代剑,“仙决无量第一式——一剑逍遥!”
魑魅魍魉四人刚听响动便即回头,谁料李孤行以笔代剑,气吞万里的冲了过来。
更令他们忌惮的乃是海迎春,那肥猪一般的身躯被当暗器扔出实不下于一个杀器,仓促之间若抵挡不好恐伤他性命,当即陷入两难。
李孤行嘴角轻笑,已经有了九成把握重伤四人。
忽听一阵尖啸,破空之声甚巨,几只强矢越过魑魅魍魉,直射而来!
李孤行招式数变,改攻为守,将毛笔舞的密不透风,剑气自刺改挡,那些箭矢与半空之中遇到大力,不出尺许落了下来。
魑魅魍魉松了口气,又听“哎呦”一声惨烈的尖叫,海迎春肩膀中箭,鲜血横流,疼的他满地打滚。
回头一瞧,十二个锦衣卫骑着骏马飞驰而来,面如土灰,射箭之人更摔跌下马,几个滚落爬到海迎春身前,不住磕头。
李孤行暗自庆幸,折身而返,拉着萧涵,“撤!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逃!”
萧涵一愣,也没多想,跟着李孤行走了。
两人轻功奇佳,一步踏出已飘飞三四丈远,第二步运力更猛,踏雪之上尤比坚实大地。三步之后已将魑魅魍魉四人远远甩在身后。
忽又听一声哨响,“嘶嘶嘶”的杂音接踵而至,两人继续奔着,没多久便退了回来,却在退了两三步之后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冰天雪地之中两人被一群怪蛇团团围住,怪蛇吐着芯子,身似披甲,高昂着头颅蓄势待发,稍有异动便免不了被咬上一口。
李孤行道:“麻烦事,怎的遇上了毒蛇??”
萧涵道:“这是驭蛇之术!”
话音一落,自远处飘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小姑娘见识不错,这正是我丐帮的驭蛇之术!”
两人一瞧,但见一群乞丐浩浩荡荡的向自己走来,为首的乃是一个粗狂的汉子,九寒天里光着膀子,一抹雪亮的光头冒着蒸腾的热气显是内家功夫有了不俗的造诣,腰间系了七个袋子正是丐帮的七袋长老,人称秃头鹰的秦二!
秦二侧头道:“孟三,你这驭蛇的功夫长进不少啊。”
孟三道:“二哥说的什么话,我孟三武功不行,多少不能堕了咱们三兄弟的威名,这一手驭蛇之术也算拿得出手吧。”
秦二道:“不错不错,能用蛇困住李孤行,这一手本事可算拿得出手了。”
李孤行看着一群乞丐,嘴上嗤笑,“就凭你们几个还要擒住我?”
秦二道:“你李孤行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还能难倒我丐帮这多豪杰?”
“豪杰?一群玩畜生的豪杰?可笑至极!!”
“你!”秦二使了个眼神,孟三立时会意,哨声又响,那些毒蛇分向两人攻去。
李孤行见到这蛇却没有什么,正准备应对,突然身旁雪花飞溅,萧涵高跃三丈有余,飞出包围,踉踉跄跄落到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李孤行微微叹息一声,“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
萧涵扭扭捏捏,清冷的面容少有多了些色彩,上下两牙不断磕碰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