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至高之剑,千人千思,恐难以统一,但大抵上有这样的一种说法,乃是武林中人公推的至高剑道。
剑法修行到极致,并非拥有多么繁杂精妙的招式也并非具备宽博深厚的内力。
所谓的无剑胜有剑之境,乃是草木竹石俯拾为剑,所凭的乃是用剑之人心中的一股先天剑意。
剑意所至所向无敌,这便是至高的剑道。
很显然,李孤行的剑法并没修行到这般超然的境界。
可从现在看来,他或许已经窥探到这个境界的门径,单凭指剑便能跟江湖中二三流武人周旋,此等境界也算略有小成。
福祸相依,这逼无奈之举却令他走上了一条道路,一条走向剑道极致的康庄大道。
李孤行默不作声,心中带着阴郁,策马狂奔,狂风在耳边擦过,仿佛这样便能带走心头的愁绪。
萧涵看出李孤行情绪失落,忍不住向赵无钱问道:“他心中到底有什么事?”
赵无钱耸了耸肩,依旧一副混不吝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他素来痞惯了,纵使内心挣扎,面上依旧是那副混蛋的模样。
“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必说太多。只是自此以后有许多恶战要打,老李不愿用剑,加之功力受损,与人对敌之时难免捉襟见肘,今后还请你多多相助。”
萧涵听了这话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受的有些窒息,晃神间,赵无钱也策马飞奔,原本略微佝偻的背影此刻却异常的挺拔。
“等等我!”
此刻的萧涵再也忍受不了孤独,哪怕是让自己多呆一会儿。
四人一路策马疾驰,约有小半个时辰,远见一群人围成了一团。
有几个渔人在寒风之中奋力的吆喝着,蓑衣之上结满了冰,冷风一吹不禁瑟瑟发抖,却挡不住他们脸上贪婪的喜悦。
“新鲜的女漂子,年轻貌美、模样俊秀,嫁衣自穿、冥婚自配,价高者得、过晚不候!”渔人用他那略显粗狂的京腔吆喝着,只是这搜肠刮肚想出的词汇却不甚搭调。
徐念听得心头一沉,足尖在马头之上一点,一跃来到众人之间,见那尸体瞬时呆愣住。
最害怕的事就在眼前,那尸体不是旁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钱柔。
李孤行等随后赶到,见得徐念这幅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那渔人一见来了四个年纪轻轻的镖师,其中一人还带着无比悲痛的神情,生怕他们抢了尸体,赶忙招呼人手,将徐念一把推开。
“别想抢这女漂子,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打来的!”
徐念怒目瞪着他们,眼白之上布满猩红的血丝,怒发冲冠的模样直将众多渔人吓得打了个寒颤。
赵无钱拉过渔人,拱了拱手,赔笑道:“逝者跟我们有旧,这女漂子的尸体就算我们买了,您出个价,权当给诸位一点辛苦费。”
那渔人看着赵无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他长的清秀又穿着福威镖局的衣服,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古意盎然,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当即一脸笑容,低声下气道:“原来是福威镖局的大人物,这话倒好说了。”
赵无钱笑着,心里起了戒备,都说无奸不商,这些渔人看起来淳朴,心里面却不知装了多少鬼主意,就像刚刚遇到的那个,问个消息就要了一锭银子。
他试探着问道:“不知这女漂子得要多少银钱”
渔人面上狡黠一笑,将手伸进了赵无钱的袖子之中。
这乃是商人之间讨价还价的规矩,买卖双反在袖子之中商讨价格,隐私机密,以防旁人哄抬物价。
赵无钱也知道这规矩,只是渔人出的数目不禁令他脸面一僵,随即额角之上流下汗来。
“大哥,您这价格有些虚高了吧。”
那渔人嘿嘿笑道:“不高不高,咱们这几人冒着生命危险将这女尸打捞上来,整日挨冻受饿不说。这身着红嫁衣的女漂子最是邪乎,保不齐变成厉鬼缠上我等,多要些钱财也好请些道士做个法事保保平安,那些道爷要的价钱可多着呢!”
赵无钱心中暗骂,直骂那些江湖之中的野道士无耻,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
他乃是昆仑山上的修道之人,平日也有山下百姓请他们做些法事,米面也可、种子也罢,有些家里穷的,门派之中不仅免费,还会给他们一些财帛以资助,哪里像这些人一般,眼睛里只有钱。
他摸了摸胸口,又看了看徐念,他所带钱财还剩不少,只是方才为了试探徐念故意装穷,此刻再拿钱财不免漏了破绽。
再者,渔人索要钱财甚多,就算是他也觉肉疼。
渔人看赵无钱面上忽热忽冷,知道他犯了难,又道:“大人可别心疼钱财,我看在你们福威镖局的面子上还给大人打了折扣嘞。”
他指着围观的那些人,凑近赵无钱耳边说道:“你看见那些人没有,都是儿子半路折了的,儿子未曾婚配这些父母哪里能安心。这样美的一具女尸这些人倾家荡产也要买回家去,我问你要的可真不多!”
他给赵无钱使了几个眼色,带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意味。
赵无钱心中一狠,应道:“好!但我们随身可没带那么多钱财,可否宽限宽限?”
渔人瞧瞧他,撇了撇嘴,满脸的愁苦,“这死人的生意哪里还有赊账的道理,大爷您可饶了我吧,不行我再卖卖?卖不了好价钱再找你!”
赵无钱心中急躁,看向李孤行,但见他绞尽脑汁的安慰徐念,下了狠心,一把拉过那渔人道:“成交!”
渔人眼中放出光彩,这可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的冤大头,用一个可以买下一座大宅的价钱买一个女尸,这钱赚的不要太过容易。
李孤行看着徐念呆呆的看向钱柔的尸体,心中不忍,虽然他神神秘秘大多要对自己不利,但冲着他对钱柔这份真挚的情感,李孤行觉得他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人在于相处,将心比心,这般有情有义之人,料想也不会做什么太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徐兄,斯人已逝别难过了。”
徐念仍旧呆呆的看着钱柔的尸身,眼眶红润,欲哭无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有些时候太过于难过,反而显得眼泪并非珍贵。
李孤行道:“要不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好歹做个声,别让兄弟我担心。”
两人从少年时起便近乎形影不离,这份感情深重岂是常人可比,况且徐念身逢大悲,钱柔嫁做人妇,还有什么要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来的更痛,自他喉咙里发出声音,低声喝道:“滚!!”
李孤行有些悻悻,一旁的萧涵看不下去,拉过李孤行,“你就让他这般呆着吧,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说,你为何非要令他说话?难道你三言两语就能抹平他心中的痛苦?”
李孤行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
萧涵道:“有吗?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李孤行确实不是这般想的,他脑袋一热,忘了顾忌徐念的心情,一味的苦劝并不会对徐念有任何帮助,反而会令他走入另一个极端。
“既然如此,倒不如”
他想出一个主意,正要施展,却被赵无钱叫过去。
他一直等着李孤行得空,跟那渔人虚与委蛇的说着八竿子打不到的话,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了,他心中直想着让那渔人赶紧闭嘴,花钱买他个消停。
李孤行道:“小杂毛,没看我这忙着,你有什么急事?”
赵无钱给李孤行使了个眼神,小声道:“你觉得他有什么问题没有?”
两人同时看向徐念,但见他抱着萧涵的尸体,仰头望着天空,神情极悲、极殇。
李孤行道:“你是多想了吧。”
赵无钱拍了拍李孤行的胸口,顺手将钱财塞进李孤行的衣襟处,“还是得小心点。”
旋即转头对那渔人大声道:“这是咱们的副镖头,一应钱财问他要。”
李孤行愣了愣,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赵无钱便已退到了一旁。
渔人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将手一伸,不客气道:“一百五十两!”
“什么?!一百五十两!”李孤行惊在当场,一百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像渔人这样的普通人家花上好几年的。
他看了看赵无钱,又摸了摸胸口,商榷道:“老人家,我们出门走镖哪里会带那么多钱财。”
他自胸前拿出一个白玉扳指,“这样,我这有一枚顶好的玉扳指,价值不菲,您先替我保管着,等我们拿了钱财再将他赎回。”
渔人拿起扳指在阳光下看了看,扳指纯一无瑕,奶白剔透,仿若新鲜的牛奶浇筑而成,其中带着几丝血红的纹路,隐隐约约变成了一个天字。
但是这羊脂白玉便是天下一等一的极品,其中的天字浑然天成,更是想求也求不到的孤品。如此一来,玉扳指的价格恐怕要翻上十翻不止。
渔人眼力不差,看着扳指啧啧称奇,不禁惊叹出声,眉开眼笑的答应了下来,招呼一声,带着其它渔人离开,跑的分外神速。
李孤行也是一惊,他并未看过这玉扳指,只道赵无钱给了自己一个十分值钱之物,并没想到竟是这般价值连城,回头怒瞪赵无钱,眼神极其复杂。
因这玉扳指乃是江湖人所共知的东西,正是昆仑派掌门信物。
“如此之物,你怎能轻交人手?!”
赵无钱两手一摊,“我带的钱虽多,可现钱却没多少,银票还需兑换,你给这群人银票他么认吗?”
李孤行气极,“那你也不能将掌门信物交出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见那扳指如见掌门亲临,持此可号令散落江湖的昆仑门人,昆仑派人丁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赵无钱道:“我知道,办完事在赎回来呗。以我昆仑派的能力,还怕这渔人不还?”
李孤行无奈,狐疑的看着赵无钱,“你不会出了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