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寺山脚下出人意料的繁华,全不似一般的乡野之地,虽比之京城少了些富贵之气却多了些人情的味道令人心暖。
在这里金银玉器是不多见的,但各种自制首饰、小吃却是应有尽有,口味和样式更是一绝,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些村民做不出的。
萧涵和骆大狗走在夜市之中兴奋不已,左看看右看看,采买一通,全当这些钱财是跟自己有仇一般,不多时手中大大小小的物件数不胜数,连胯下的那匹骏马都压弯了腰。
骆大狗两手各拿一串糖葫芦,一会儿吃左手的、一会儿又吃右手的,不亦乐乎。
走了一会儿,两人同时顿足,在一个卖首饰和脂粉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萧涵眼睛放光,这些首饰看起来倒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那做工可比他见过的大部分要好得多。一时之间瞧的乱了,看不出重点,瞧了许久一会儿才将眼睛定在那摊位最里面的一个木钗之上。
那木钗看似平平无奇,实是巧夺天工,直令人拍案叫绝。
卖货的老板看萧涵留连,憨笑道:“这位姑娘怕不是外地来的吧,还属姑娘有眼光,这些物件里面就属这个最为精巧。”
萧涵敛了目光,问那老板,“这个可否拿给我看一下?”
老板道:“好说,不过姑娘可得小心些,这木钗制作不易,可别给弄坏了。”
萧涵伸手接过放在眼前仔细把玩,但见那木钗前端用榫卯插了一个核桃在上面,木钗本就细小,为了定住核桃,在木钗前端足足用了六根榫卯。
于方寸之地刻六根榫卯,制作这木钗之人的手艺不可谓不精湛。
这种技艺本就难得,更惊人的是那核桃。一个核桃被雕的镂空,里外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是一副画,画与画之间相互辉映组成一个故事,迎灯一转,迸发脆响,便似走马灯一般。
向内细瞧,核桃之中竟有一个铃铛,铃铛足有半只核桃那般大。
再瞧以瞧,这核桃竟通体而成,没有半分裂纹,也不知这般大的铃铛是怎么放置进去的。
萧涵虽不走江湖,却也在书中读过不少奇异之事,只道书中记载的各种精巧玩物都没有这只木钗巧夺天工,足可见其一等一的技巧。
萧涵叹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钗!”
老板依旧憨憨笑着,“姑娘识货,这木钗可是我花了整整半年的功夫丁点雕刻出来的,就是我初学乍练,雕的不好罢了。”
萧涵吃了一惊,这等技艺还是初学乍练,那教他这门技艺的人又是何等的厉害?
她被惊的声音都变了,问道:“敢问,这木钗哪里雕的不好,我怎的半点没瞧出来?”
老板伸手接过木钗,用手仔着里面的铃铛,问道:“瞧出来了没?”
萧涵两眼抓瞎,看不出分毫。
老板见萧涵疑惑,笑了笑,用嘴吹了吹木钗上的核桃,核桃被他吹得直转,清脆的声音之中带着几丝杂音。
“也不怪姑娘看不出,这东西没见过的却是难以分辨。你瞧这铃铛,看似圆润,表面上却坑坑洼洼,铃音也不脆,只等算三等的工艺。”
“这、这还算三等的工艺?那二等和一等的呢?”
老板无意炫耀,但看萧涵这等美人对自己的手艺这般感兴趣也来了兴致,言道:“二等的便是铃铛清脆似鸟鸣,表面圆润光滑,内里也是如明镜一般。一等的嘛,便是在二等的基础上,里面铸个音盒,迎风吹动自生音乐。但这等技艺,我没见过,只听师父提起过。”
萧涵从那老板手中接过木钗,爱不释手,仔细瞧着,一刻都不想分开,但他瞧这木钗工艺精湛,应价值不菲,左右思忖一阵,心下一横,问道:“老板,这木钗我要了,多少钱?”
那老板嘿嘿一笑,摇头道:“山上的高僧经常说知音难求知己难觅,姑娘如此喜欢这木钗我就送给你吧。”
萧涵听后连连摇头,坚决道:“这怎么行?你辛苦做了半年,单是制作木钗的工艺,在京城之中便能换个十几二十两金子。”
萧涵这辈子也没这多钱财,只是胡乱说着,在她眼里十几二十两金子是她能想的到最阔绰的手笔,再多可就不敢想了。
老板摆了摆手,“真不用,这木头是枫叶寺的,核桃也是枫叶寺里的大师送的,连这技艺也是他们教的。都是别人的东西,难得你这么喜欢,还能看出些许门道,我拿来赚钱岂不是有些不成样子?姑娘安心拿着,好马配好鞍,像姑娘生的这般美丽,带我这木钗乃是木钗的福气。”
萧涵若有所思的拿着木钗,看那表情心中似乎思忖些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日子跟着李孤行闯荡江湖,他也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起来。
李孤行跟枫叶寺的关系这般紧张,那枫叶寺的和尚又有这般大的能耐,连这般精湛的技艺都能随意教授,那武功之高强定然见所未见,此番上山说不定图送了性命。
老板看萧涵瞬间收敛了笑容,还以为自己惹了她不快,轻声问道:“姑娘,你怎的了?”
萧涵没再理那老板,将木钗轻轻放下,拉着骆大狗道:“大狗,咱们走。”
骆大狗浑然不觉,萧涵一拽之下竟没拽动他,但见他拿着一盒脂粉痴痴呆呆的嗅着,很是享用。
萧涵冷言道:“大狗,你个男娃子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骆大狗听了这话如遭雷击一般,倏的将手缩了回去,尴尬道:“没、没什么,就是好香,多闻闻。”
萧涵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男孩子还是多练练武功,老李和小杂毛的功夫都不错,没事跟他们学学。”
骆大狗一愣,面色通红,“我我才不。”
那老板甚没眼力的搭了个话,他也不知萧涵为何神情突然转冷,想要借此提起他的兴致,言道:“山上枫叶寺的大师们功夫可厉害的很,你们要学功夫,就去枫叶寺学吧,那些大师可好了,不花您半分钱。”
此言一出,萧涵气得不行,眼睛上翻,气出好大个白眼。
他素来是那种吃不得亏的性子,脾气来了立时发泄,哪里还管其它。但见她运用内力施展出白邪观音的功夫,一头鬼面蓦的从身后闪出,直冲那老板而去,吓的那老板“哇哇”乱叫。
原本热闹的夜市被萧涵这一闹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出来摆摊的人大多是街坊四邻,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那老板素来以大胆著称,却不知为何被吓成了这个样子,直吓的靠在墙边,胡言乱语。
萧涵扯着骆大狗一跃上马,疾驰出去,头也没回。
李孤行和赵无钱看着他们,一脸的无奈,萧涵久居大墓不同世事,更不同人情世故,骆大狗倒是一副久走江湖的样子,也不知怎的能让萧涵乱了方寸,在山脚下施展出这样骇人的功夫。
赵无钱道:“萧美人怒了,咱们跟上去?”
李孤行看着前方的人群,乱的像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两手一摊,“咱们骑着马,怎么跟?”
赵无钱尴尬笑着,“这倒也是,不过我有办法。”
“那还请杂毛兄赐教!”李孤行拱手坏笑,静看赵无钱表演。
赵无钱神色忽而凝重,运力到掌,一掌打出,劲风呼啸,生生将前方拥挤的人群迫出一条路来,所用的正是昆仑派的百花掌。
李孤行鼓掌道:“赵道长果然厉害。”
但赵无钱旨在让路,不在伤人,掌风逼出一丈便消,只得边走边出掌,待出得人群,已然累的不行,倒在马背上气喘吁吁。
李孤行调笑道:“赵道长,你这体力可不行啊。将来有朝一日若要还俗,也不怕媳妇跟人跑了。”
“呸呸呸,就你这样的还能想些什么好的,教骆大狗打人下三路,我可听说了,福威镖局大祖师死前被人断了根,还不是你教的?”
李孤行摊了摊手,“小孩子总该有些傍身的功夫,要不还不得被你这样的道士欺负死。”
“我欺负他??我欺负他?!呵呵,李孤行,你说笑呢是吧!!”
李孤行笑了笑,没给赵无钱机会,策马狂奔直奔到萧涵身侧。
四人会和,萧涵谨慎道:“你猜我刚刚在夜市之中看到了什么?”
骆大狗心头登时紧张,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但他没有做声,静静的听着。
萧涵将摆摊的老板雕出的木钗说给李孤行和赵无钱听了,惹得两人一阵惊异。
赵无钱挠头道:“这倒不好办了,看来枫叶寺的和尚要比咱们想象之中强得多。”
李孤行定了心神,不用怕,今夜一探便知。
萧涵惊道:“你现在就要上山?”
李孤行道:“你跟小杂毛等我消息,我看前边不远处就有间客栈,明日一早我若没回来,你们就去枫叶寺要人。”
赵无钱将佩剑递给了他,“搬山剑要辅以赤子道的内功才能像模像样,你上山要以百花掌为主,料想不会漏出身份。”
李孤行点头,拿起长剑,直上山去。
他专责小路上山,轻功施展,一路轻盈而过,毫无阻滞,不到半个时辰便奔到了半山腰处,但觉清风习习,吹得人好不舒爽。
忽而,耳根一动,但觉身后悉悉作响,脚步声起,当即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借着月光看去,见得一僧人手拿长棍巡逻而至,吓得心脏“咚咚”直跳。
“是谁??”
那僧人问道,声音虽小,底气却足。
李孤行没有回答,将身子在阴影之中缩了又缩,生怕被他瞧见。
那僧人没听人回,继续前行,距李孤行越来越近。
好死不死,李孤行心情紧张,弄出响声,令那僧人警觉了起来,再次问道:“何人在那?!!”
“是我!”
紧要关头,另一僧人提着裤子从李孤行不远处奔了出来,笑道:“该换人了,内急拉了泡屎。”
“是你啊,新来的,我可去睡觉了,机灵点,师父说李孤行要来,可得小心些。”
另一僧人道:“好,师兄放心,我一定好好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