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宁看着院子里大步往里走的周宴清,赶紧吩咐忍冬去外面把人清一清,同时把门守了。忍冬前脚出去,周宴清后脚进了屋。
周司宁迎着进屋的周宴清站起了身,一脸凝重的说道:“兄长,请里屋坐。”
“嗯。”周宴清应了一声,却是没动,而是直直的望着周司宁,“你自己能走?”
周司宁笑着伸出了双手,说道:“那要不哥哥背我进去?”
不待周晏清有反应,周司宁便脚步不停的进了里屋。
周宴清一顿,瞧她那脚步轻快的样子,跟平时也没差啊。不是说她被撞成重伤,失血昏迷了一天一夜?除了脸白了些,她这瞧着哪里像是个重伤的病人?
他这个妹妹啊,真是越来越瞧不透了。
“哥哥,你喝茶,我说事情。”周司宁道:“但有一样儿,哪听哪了,听完后即完,不能有任何后续。你要是保证不了,那我就什么也不说,就让你听外面那些胡言就好。”
周司宁有恃无恐的翘着唇角,她不信周晏清不妥协。说白了,这种威胁只对真心疼爱她的亲人有用。
周晏清满目清冷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末了说道:“外面传的那些虽然不尽实,却也不尽虚。你哥哥不是傻子,你不说我也能拼凑出真相。何况,祖父总知道一切。”
周司宁两手一摊,一脸的妥协,“好吧,好吧,你赢了,我把一切从头到尾告诉你。”
从周司宁开始说,到听完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周晏清都一脸平静的轻敲着桌面,无波无澜。可周司宁知道,周晏清生气了,越是平静越严重。
“哥,我……”
周晏清抬手打断了周司宁的话,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周司宁说道:“妹妹长大了,再也不是需要哥哥背着才肯回府的小姑娘了。”
他的妹妹,再不是那个爱哭爱闹的娇气包。妹妹长大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足以能自保,他既开心也难过。他想知道在旧都的那六年,他的妹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哥……”周司宁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晏清的胳膊,“哥,你别难过,我这不是都好好的嘛。我不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的心境,毕竟你后面还有殿试。
二皇子只所以选在了你开考的时候勾连周霜安行事,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影响你的科考。如果你真被影响了,那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所以哥,你对他们最好的打击,是让别人称我一声周状元的妹妹。而且,经过了今天的朝议之后,你的奏对得出彩到让人无法忽视,才会被点为状元。若是所料不差,皇上不见得会想看到周家再出一位状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是哥的状元之才因此被埋没,他们也算是成功了。所以哥,如果你的状元要是没了,你会不会怪我?”
周宴清屈指在周司宁的额头上一弹,没好气的说道:“凭什么我就一定是状元,这宣国学子万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这话幸亏是在你自己的屋里说,你要是敢出去外面说,看会不会有人笑你风大闪了舌头。”
周司宁想说才不是风大闪了舌头,上辈子他就是这科的状元,十七岁的状元,宣国史上最年轻的状元。
“反正在我看来,哥就是今科状元。”
周晏清睨了一眼周司宁,又道:“你少给我贫嘴打岔,说说那个贺北庭,我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妹婿。”
“十年前啊。唉哥,你别敲……”一见周宴清又屈起了手指,周司宁忙道:“真是十年前,乔姨,哥哥可还有印像?小时候娘常带着咱们去拜访。还有那个每次都会偷偷给我一颗糖的哥哥。”
周晏清茫然的摇头表示没什么印像,然后又道:“你可别说你记得?”
妹妹比他小三岁,他都没印像的事儿,他不信妹妹会记得。
周司宁笑而不语,只是从脖颈间取出青玉道:“贺家的青玉,十年前乔姨给的婚聘信物。”
听话抓重点,周晏清很自然的抓到了贺家这个重点,然后一脸惊怔的望着自家妹妹。
“贺家?得胜街神勇巷贺家?满门战亡只剩一个世子的定远侯府?”
看见自家妹妹点头,周晏清瞬时觉得一口气梗在了喉嗓间,上不得下不去。他的妹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勋贵世家,皇室宗族,挑来选去怎就……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不是嫌弃贺家落魄,没有武将的惨烈,何来这家国平安!贺家风骨,可歌可佩,可妹妹生在周家长在旧都,于她来说贺家并不是个好去处。
那个贺家世子比他都年长了好多岁,同妹妹怕是有着小十岁之差,再加上文臣武将,鸡同鸭讲。况且妹妹自小在旧都长大,他们俩在一起能说得上话吗?
周晏清很担心。
“糖糖,你跟哥说实话,这亲事你满意吗?若是不如意……”
从前,周司宁就知道哥哥很疼她,疼爱到为了她可以放弃婚姻,拼上前程。
周司宁一脸认真的说道:“哥,我与他虽是自小定了婚约,却没能青梅竹马,也错过了情窦初开。我去了旧都,他闭门谢客困守一隅。
我还是懵懂小姑娘时,他已是可以娶妻立户的翩翩少年郎,可他就是守着这么一份无媒无聘无婚书的口头之约一直等着,明知可能无果,却依然坚定的等着,等我归来嫁他为妻。”
“他今天在朝议时说他无人可娶,哥知道是何意吗?与他有婚约的妻子还没长大,尚未归来,他无人可娶。
他说我嫁是他的嫡妻,未嫁是他的未婚妻,此生不变。他说贺家纵是绝嗣也绝不辜负。这些话他不是说来怼皇上与朝臣,而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写照,他就是这么想的。
哥见过一个人困在一隅,孤守无望是什么样子吗?我见过,出入都是一个人,一身孤冷,满目荒凉,纵在阳光下不见半丝暖。”
周晏清默然了,如此重情,世间难寻。
可,“我承认他很不错,可不错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合适。文武不同道,你弹琴写诗他听得懂吗?他排兵布阵你又看得懂吗?”
周司宁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哥,那些不重要,他是贺北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