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正往那条设定的路线走,只管耐心等结果。刚送走了大姐二姐两家人,封啸天显得无比轻松,对几个把兄弟说:“兄弟们近段时间也辛苦了,我们到水至场上去喝茶、吃酒。”几个人都高兴,尤其大手高兴。说:“连长,场上有没有赌坊?”封啸天说:“有是有,不过现在大事还未了,等办完大事,我们几兄弟一起去玩几把如何?”几个人都点头说正该如此。
唐刀子刚把马从马厩里牵出来,一辆车轿就停在庄园大门口。孙用富骑马跟在车轿的后面,喊一声:“少爷,我们回来了。”车把式停好车,撩开帘子,就从车轿里出来一个人,才是封幺伯。封啸天又惊又喜,赶忙跑过去。封幺伯站在庄园大门正中,匍匐下去大哭。哭了一阵,又边哭边说:“怀礼老爷啊,我才走了几天,你咋就彻底不理我了?你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嘛,我到那边也好伺候你……”封幺伯捶胸捶地,越哭越伤心,引得大家也都泪水涟涟。封啸天过去扶起封幺伯,抓住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对孙用富说:“把幺伯安排在西厢住下吧,有啥需要你尽心些。”孙用富点头说是,然后把封幺伯为啥突然离开封家庄园一五一十说个清楚。孙用富说:“明显是吴富才假传老爷的意思,叫封幺伯回家去养老。封幺伯很伤心,以为老爷真的不要他了。哪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个关节?”
封啸天说:“吴富才其实很聪明,现在更是没法对症了,还真说不出他什么来。”
早有人把消息传给吴富才。吴富才想,这封少爷在玩什么招数啊?莫非发现什么了?也不对啊,若还真是被他发现些蛛丝马迹,我吴富才还能活到现在?但寻找封老爷子金条这事还是不能拖。拖久了,二夫人不信了,哪还有我富才的糖果吃?吴富才下作地笑了。吴富才去找赵红云,说:“东厢的房子已经开始装修了,我们准备动作再大些……”叫赵红云还是去给封啸天先打个招呼,免得生出些其他变故。
赵红云说:“哼,我也是家主,我凭啥给他打招呼?按辈分,他还得叫我一声娘呢!啊,我装修我住的房子跟他打招呼!我去场上住,也去跟他打招呼!我还像个当娘的吗?”
吴富才说:“是姨娘!”
赵红云怒道:“姨娘也是娘。”问吴富才:“你到底哪头的?再这样糊弄老娘,有你好果子吃!”
吴富才想,人家到底还是主子啊!就悻悻离开了。但吴富才心里真没底,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封家庄园的秘密看来自己还是掌握的少了。
突然就没有了去水至场喝茶吃酒的兴致,封啸天对李得发说:“你们几个去吧!改天我再陪你们。”三个人都面面相觑,思虑了一会儿,唐刀子也说:“我也不去了。”剩下的两个人哪还好意思说要去?都说不去了。这三个人中,李得发心最细,也最具观察和分析能力,早看出连长心中还有事。李得发隐约感觉到,这事可能事关他的去留。李得发说:“连长,水至场我们都不去了,我们陪你到牧马山周围转转吧!”
东厢房正在装修,木匠泥巴匠弄出很大的声响。封啸天去看过,窗户和墙几乎都全部撤掉了,地上也挖的大坑小洞的。也实在没法待在庄园里了。
封啸天就说:“好吧,去庄外走一走。我还是小时候放风筝时在泥梁子上跑过呢。”
过了交通便桥,就到了欢耳河左岸。顺河往上走,爬上了泥梁子。封啸天站在泥梁子上,看尽收眼底的水至。初春的天气,虽然雾气还没散去,但那三条河流蜿蜿蜒蜒的身姿,还是那般的曼妙。水至场的屋宇乌泱泱一大片,颇有气象。封啸天说:“水至场上有个很有名的茶楼,叫三溪流殇。你们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大手说:“连长,你知道我们是大脑粗,哪能了解这么文雅的事情?”封啸天手指下面的三条河流,说:“你们看,水至水至,三条河流汇而至之,故称水至。三条河流不就是三溪吗?”
李得发说:“那流殇又是何意?”
封啸天说:“这个吧,说起来话头就长了,反正与喝酒有关。以后再告诉你们。”
几个人安步当车,信马由缰,不觉已经走的有些远了。封啸天指着前面坡顶上的一方平地说:“那是跑马岭,传说是东汉皇帝刘秀跑马练兵之校场。”又指着坡下不远处一院绿树掩映的房舍说:“那是个尼姑庵,那里的尼姑喜欢种桃树。小时候去那里偷过桃子。”都哈哈大笑。李得发说:“连长,想不到你小时候这么调皮。”是啊,小时候谁不调皮?调皮的童年都是快乐的童年。若还一个人小时候不调皮,说明他的天性被压抑了,哪还能快乐?
封啸天大抒情怀,这水至场、这牧马山,这封家庄园,原来也是不错的。封啸天舒口气,突然大声说:“哥哥我就不回混成旅了,我准备在这牧马山下当地主了。”大手、唐刀子都吓一跳,快要哭了,说:“连长,你若还不去混成旅,那我们可咋办啊?”
李得发慢悠悠地说:“连长,你若还觉得兄弟我还有些用场,我愿意跟着你在这里牧马放羊。”
封啸天说:“哪用得着你放羊?你可想好了?”
李得发说:“我早就想好了!”
封啸天说:“你早看出我有这心思?”
李得发说:“不敢肯定,但感觉到你在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封啸天搂了一下李得发的肩膀,说:“好兄弟,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大手和唐刀子也叫开了,说:“连长,也不能抛下我俩。反正你去哪,我们就都跟着。”
封啸天把三个把兄弟拢在一起,用充满憧憬的语气说:“其实,水至场也是大有前途。”李得发知道,连长又在构思大动作了。
这个山游的好,打开了封啸天的心结和思路。几个人的心情都不错,回家喝酒去。刚从山口下来,就忽然被几个团防兵拿枪抵住了脑袋。其中一个头目样的团防兵说:“还挺大胆,大白天你们也敢来水至,该死的舞龙党、游击队,你们还真不怕死?”
封啸天的手枪挂在腰上,唐刀子的小刀正握在手上,大手和李得发都是空手,两人后悔没带枪出来。唐刀子一直在等封啸天的眼色,只要封啸天说干,那这几个团防兵不会是四个老兵油子的对手。但封啸天不准动手。一个团防兵用枪杆子拨弄着封啸天腰上的手枪,说:“小队长,你看,手枪,一定是个当官的。这下我们发大财了。”小队长取下封啸天的手枪,爱不释手。封啸天说:“我们不是啥舞龙党,我就是本地人,就在封家庄园里住。”
那个小队长根本不信,说:“编,继续编。还封家庄园,封老爷夫妻俩刚被人杀了,说不定就是你们干的。给老子老实待着,谁动打死谁。”小队长立即派一个腿脚麻利的团防兵跑步回水至场,报告郭团正和乡长,“就说我们抓住了四个舞龙党的游击队。”
郭胡子听了团防兵的报告,心里想着这得是多大的一件功劳啊?多大的一注银子啊?屁颠屁颠赶快报告徐耀祖。徐耀祖也听的兴奋,连忙叫安排滑竿,和郭胡子一道往牧马山山口狂奔。
水至场到牧马山山口本来不远,骑马的话,一袋烟的功夫。封啸天远远地就看见徐耀祖坐着滑竿来了。穿着长袍的徐耀祖明显开始发福了。封啸天大声喊道:“徐乡长一向可好?故人封啸天这厢有礼了。”徐耀祖走下滑竿跑过去,左看看右看看,说:“哎呀呀,这不是封连长吗?这是咋回事啊?”封啸天这才站起来,说:“你的几位手下,把我们当成舞龙党了。”徐耀祖空欢喜一场,狠狠踹那几个团防兵:“不长眼睛的东西,他们像舞龙党吗?像游击队吗?”
徐耀祖忙着陪不是。封啸天说:“没事,都是误会!”一边伸手要枪。小队长迟疑了好一阵,才不舍地把手枪递给封啸天。封啸天拿过枪,做了个验枪的动作,然后抬手就是一枪,把团防兵的那个小队长当场打死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所有团丁。包括郭胡子。这……下手太狠了吧?而大手、唐刀子、李得发三人在封啸天开枪的瞬间,早已经移动到对他们最有利的位置:徐耀祖身后和郭胡子侧后方,而唐刀子的刀已经比在一个团丁的喉咙上……徐耀祖结结巴巴地说:“放下枪,都不要动,都不要动……”
封啸天收了枪,冷冷地说:“还没有人敢缴我的枪。”封啸天带着三个把兄弟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徐耀祖在山口发抖、郭胡子和众团丁发呆。
大手说:“连长,你为啥当着徐耀祖的面杀他的人?要杀为啥不早杀?那几个团防兵哪是我们的对手。”
封啸天笑一笑,说:“得发你说说为啥?”
李得发说:“开始的时候是不能杀的。团防兵检查扣留我们,那是职责所在。你杀了他们,那不直接跟乡公所、跟县政府、跟党国作对了吗?后来杀他,是告诉徐耀祖的人,不能对我们无礼。杀的是对我们无礼之人,并非与党国作对。另外,也算是给徐耀祖一个见面礼。”
封啸天说:“兄弟们,我们今后要在水至这片天地蹦哒,头一个对手,就是徐耀祖!”
唐刀子玩着刀子,说:“哼,管他是谁,总之我们的对手,最后都会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