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正坤叫亲兵给水至场打电话,就说老子要去牧马山几个山口看看“剿匪”防务,叫他们乡长陪同视察。打了多次电话,没人接,最后接电话的还是乡公所厨子柳聋子。
亲兵说:“喂,水至场吗?我这是混成旅啊!”
柳聋子说:“啊,我是柳聋子啊!”
亲兵说:“我打水至场,找你们乡长,什么他妈的柳笼子蔑笼子?乱七八糟的。”
柳聋子说:“啊,我是柳聋子啊!”
亲兵要崩溃了,说:“好啦好啦,你爱是啥就是啥吧,找你们乡长接电话。”
柳聋子说:“乡长不在乡里,在县里。”
亲兵说:“他一个乡长不在乡里呆着,跑县里干啥?又不是县长。”
柳聋子说:“乡长是被县长抓去的……”
亲兵沉思了一会,说:“那找你们团正说话。”
柳聋子说:“团正他说不了话。”
亲兵揶揄地说:“咋啦?他牙疼啊!”
柳聋子说:“他死了。”
亲兵怒气冲冲,说:“那你是谁?”
柳聋子说:“我是柳聋子,乡公所厨子。”
亲兵彻底崩溃,说:“你一个厨子不去煮饭,你接什么电话呀!”
柳聋子说:“现在乡公所没人,我不接电话的话,它老响,吵人呀!”
亲兵要疯了。
赖虾米终于大概摸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为转移上峰对王怀忠的愤怒,特地找了徐耀祖来当替罪羊、出气筒。有人就策划了一系列的栽赃陷害,以为铁证。目前来看,这件事情的策划者,可能就在柳溪小酒馆。是何人,待查。
赖虾米基本按上述思路回报了“义字堂”,算是完成了“火”字令。
在“义字堂”议事厅,莽爷一直在思谋一件事情:谋害徐耀祖这件事,背后是否有图谋“义字堂”的大阴谋?若还有,那“义字堂”又如何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的?他们最终会把“义字堂”怎么办?这一连串问题,都关乎生死,不能糊里糊涂就过去了,得事先想清楚,弄明白……
这时候,幺师报告说:“黑旗管事巫恨龙有要事向莽爷汇报。”
莽爷说:“快请。”
同时,莽爷又叫幺师去通知圣贤二爷的王浑。王浑到了后,议事厅里就他们三个人。莽爷示意巫恨龙说话。巫恨龙说:“莽爷,圣贤二爷王爷,目前汇总过来的信息,最要紧的是两句话,第一,黑衣队准备释放徐耀祖少爷了。但据赖虾米报告,黑衣队又在悄悄找替身。所以对少爷,可能是暗中释放。第二点,绵水县城迷雾重重,可能暗藏了一位厉害的人物,能量不亚于王怀忠,甚至超过王怀忠。少爷所谓通匪资匪的证据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据我这边的打眼子报告,北关梧桐街的柳溪小酒馆可能不是一般的酒馆。另外,赖虾米说这个酒馆与军统有很大关系……”
张清在筹建水至分舵,忙的抽不开身,这边徐耀祖脱狱的事,都是王浑在操劳。莽爷示意王浑也说说看。王浑说:“游击队袭击事件之后,王怀忠大约昏迷了两天。仅仅两天时间,这个人就把少爷下狱的证据做完。的确很有本事,也很有能量。据我这边的私查,柳溪小酒馆的老板任六指恐怕就是始作俑者。我准备去会会他,特请莽爷示下!”
莽爷说:“你准备跟他谈什么呢?”
王浑说:“开门见山。明白告诉他,当初他们构陷少爷的事情,我们可以理解;现在释放少爷,我们感谢。但是,释放必须是公开的,无罪的。少爷不能背一个通匪资匪的罪名。这可大可小,不仅害少爷不敢真面目示人,弄得不好,还可能把义字堂搭进去!”
莽爷竖起大拇指,为王浑点个赞,莽爷说:“我就说嘛,我们义字堂才使了一点法力,这么快就同意放人了?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大的关节!王浑,还是你的眼睛毒!好!”
莽爷从站起来,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耀祖这事的背后,是不是关联我们义字堂?现在看来是了,原来这个计谋一子管二。”
黑旗管事巫恨龙也说:“这招太毒了,我还以为私放耀祖少爷是好事,原来却是一个杀着。通匪资匪这个罪名,不管少爷是死是活,我们义字堂抖都抖不脱。”
王浑说:“这个人很厉害,即使少爷这事处理好了,今后也要对他多加小心。”
莽爷说:“兄弟,就辛苦你去跟这个啥六指交涉了,你要记住我们义字堂办事原则:第一要结果,第二为了好结果可以出钱、也可以杀人。”
又转身对黑旗管事说:“调集几个灵活的打眼子,全面收集任六指的材料。不要局限在绵水,要把招子放远些。什么都要,就是他梦话说了什么也要知道!”
内圈警卫被杀,吓坏了王怀忠。他叫豁牙把赖虾米找来。赖虾米来了以后,想近身跟王怀忠说悄悄话,这是赖虾米表示亲近的独门绝活。但今次却被豁牙挡住了。挡在五米开外。
豁牙持枪站在王怀忠身边,王怀忠说:“赖师爷,你不要紧张,我们就这样说说话。”
赖虾米点头。
王怀忠说:“赖师爷,内圈警卫被杀,还是舞龙党、游击队干的吗?这事我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这难住赖虾米了,明明十有八九是“义字堂”的人干的,但却不能先说出来。如果先说出来,王怀忠的追问就会很猛烈,弄不好,就会露馅。
但千万别为赖虾米担心,赖虾米有个保命绝招,那就是装傻。赖虾米说:“该死的舞龙党、游击队,还不死心,他们哪一次不是为县长大人送功劳来的?不怕,县长大人你有金刚不坏之身。”
连豁牙都觉得过了点,感觉这马屁拍得欠水平。但王怀忠却哈哈大笑:“师爷说的对,我和舞龙党、游击队斗了这么多年,总的来说,还是我胜了吧?”
赖虾米竖起大拇指,说:“县长大人胜了,胜得很有水平,很有智慧。”
王怀忠的兴趣被勾起来了,说:“这话咋讲?”
赖虾米振振有词,说:“其一,虽然这次县长大人受了伤,但在剿总的名声更大了。如今的王县长要是到剿总办事,根本不用通报。其二,随着县长与游击队对抗的深入,上峰的剿匪决心也越来越大了。上峰的决心越大,岂不是县长大人建功立业的机会就会更多……”
好了好了!王怀忠虽然听着舒服,但不得不打断赖虾米的话头,他知道这家伙拍起马屁来,三天三夜语言都不会枯竭。王怀忠说:“可是,我咋又听说,这事是义字堂的可能性更大呢?”
赖虾米正色道:“不可能,不可能,县长大人与义字堂没有恩怨啊!”
王怀忠冷笑,说:“万一有呢?”
赖虾米装得很惶恐的样子,颤惊惊地说:“那……那县长你想有的话,那肯定有……”
王怀忠哈哈大笑,指着赖虾米说:“你看,你看,害怕了吧?害怕了吧?”
赖虾米就势说:“我是怕义字堂,可是县长却未必怕它呀。”
两个人都是闲扯的高手,最终都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最后,王怀忠终于亮出底牌,王怀忠说:“好了,叫你来的意思是配合曹豁牙,把黑衣队每个人都给我审查清楚,不管他义字堂,还是共字头,都给我挖出来。”
赖虾米敬了一个蹩脚的警察礼,说了声“是!”
王怀忠又说:“你们俩给我记住,游击队不可怕,可怕的是游击队是黑衣队;义字堂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黑衣队是义字堂……”
赖虾米心里发毛。
在柳溪小酒馆,“任六指”刚刚坐定,刚喝了一口热茶,裘依手里拿着个名贴,慌张进来报告,裘依说:“老板,义字堂有人来拜访!”
“任六指”条件反射一样突然站起来,弄洒了茶水。“任六指”说:“他……他…谁来了?”
裘依把名贴递给“任六指”,“任六指”一看,才是“义字堂圣贤二爷王浑”。这个人“任六指”听说过,来都来了,岂有不见之理?“任六指”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坐定,说:“有请!”
王浑便留下两个随从,在裘依的引领下,进了“任六指”装璜考究的办公室。
王浑拱手,说:“在下义字堂王浑,今日叨扰任老板了。”
“任六指”也拱手,说:“客气了,王先生有何见教?”
王浑说:“为徐耀祖少爷而来,还请任老板给个方便!”
“任六指”笑哈哈的,说:“好说,好说,徐乡长嘛,我听说准备释放了,你就去再找找王怀忠王县长吧!”
王浑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说:“不必了,任老板,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某些事情就不用那么谦虚了嘛!我王浑一仆不烦二主了。”
“任六指”笑了笑,说:“那你是咬定了要向我要人罗?”
王浑再次拱手,说:“还请任老板行个方便!”
“任六指”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铃,裘依进来,“任六指”假装发火,说:“不是给你们都说了吗?把徐乡长放了,人走心安乐嘛!”
裘依迟疑了一下,说:“放倒是可以放,就是听说还没有找到替身。”
王浑哈哈大笑,说:“任老板啊,放就大大方方的放,何必还找啥替身?这样让我们少爷背个通匪资匪的罪名出去,无异于潜逃啊,不好做人。”
“任六指”说:“王先生,那是有铁证的,咋敢明目张胆的放?上峰那里咋好交代?”
王浑说:“任先生,这些铁证不都出自你手吗?你抬抬手,这事不就过去了?”
“任六指”不甘心,好不容易给你义字堂留个尾巴,以图后事,咋能让你轻松就挣脱?这一点,何智、裘依、曹豁牙都没看出来,即使王怀忠也没看看出来。这个“义字堂”果然不可小觑,他们怎么就知道这个计谋的穴位在这里?
“任六指”说:“这个这个,其他都好办,可人不在我手里啊!”
这个“任六指”果然是个滑头,跟我打太极。王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省城五马路红土寺112号有位朋友,她说你是个好人,叫我们不要太为难你。”
什么?省城五马路红土……这不是老子在省城的家吗?“任六指”急了,一把揪住王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她们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叫你们整个义字堂灰飞烟灭!”
王浑轻轻拂开“任六指”的双手,淡淡的说:“放心,任老板你很久没回家了吧?我们只是替你去看了看尊夫人和令郎。再说,这还没到杀人的时候嘛!”
“任六指”瑟瑟发抖,瞬间化威胁为恳求,他说:“王先生,你一定手下留情,人,保证今天就公开释放,无罪释放。是我们弄错了,通匪资匪的,原来另有其人。”
王浑起身,拱手说“山水有相逢。”
我家在省城的地址,裘依他们都不知道,义字堂是咋知道的?王浑走了后,“任六指”急的毛都炸了,立即给省城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