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牧马山开展的“围剿”行动,已经十来天了,如石沉大海,了无音信。到底情况是啥样的?有没有斩获?有多少斩获?蔡正坤绝口不提。把王怀忠急的呀,都要骂人了。但是,没法呀,“围剿”行动蔡正坤是主官,虽说他只有向上峰报告的义务,可是,作为同僚,你主动透露一点,也免得人家好奇心翻墙啊?
足见这个蔡正坤不是个东西,还不如当年的毛方玺会处事。
好,那我们就来比试比试,看哪个的功劳大?到时候可不要眼红我的手段。
王怀忠给豁牙打电话,说:“掌握得差不多的话,就动手。不要这头等的蛋都孵出鸟来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
豁牙刚挂了电话,就有一个便衣黑衣队过来报告说:“有人急匆匆进了达令洋服店,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豁牙着急了,噫!莫非真要被老板不幸言中?真要竹篮打水了?那不行,老子抓不住鸟,毛都要扯它几片下来!
豁牙做个“前进”的手势,说:“老子见识过游击队的进攻,狠辣果断。你们给老子不要节约子弹,一同杀将进去。”
有人扯掉了厨师帽,举枪推门而出;有人放弃了人力车,掏枪围过来;有情侣瞬间把浓情蜜意转换为杀机四起……
“达令洋服”店面前的这种精彩演绎,让不少人瞠目结舌。但“达令洋服”店里面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异样。依然窗帘半掩,门全开,并无防备。正当豁牙感到有一丝疑惑之时,“达令洋服”店旁边的大车店里,射来一梭子子弹。是了,就是这种仿驳壳枪的声音。老子在柳溪小酒馆的时候,可是受够了,一直在找你呢,原来你藏在这么好的地方。
豁牙想,终于被老子逮着了。豁牙分一半人去进攻大车店,另一部分人跟他合围“达令洋服”店。
“达令洋服”店里面先前来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说要做一套洋服。汪立正在给他介绍布料和款式,蒋婕在一旁翻书,以示佐证。
听见外面枪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突然打开手提包拿出驳壳枪,毫不犹豫地向汪立和蒋婕射击。而与此同时,汪立和蒋婕也都同时拔出了枪。只不过,他们有一瞬间的不确定。就是这短暂的犹豫,让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占了先机,葬送了他们俩的性命。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随即向窗外扔出两颗手榴弹,趁机迅速溜走了。
所有的火力都再次向“达令洋服”店喷射,不一会儿,“达令洋服”店着火燃烧起来……
原本在猪市坝设防的黑衣队便衣,久等不见有人突围,看到房屋起火,才跑过来。一个头目样的人说:“没有人从猪市坝逃跑,但是,有几个人从大车店后院翻墙跑了。”
豁牙提着枪站在熊熊燃烧的“达令洋服”店门口,说:“赶紧灭火,然后给我仔细搜。”
……
昨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何智才风尘仆仆从陕甘汉西赶回来,那时候,“任六指”正与裘依在查看封啸天的档案文件。“任六指”说:“怎么样啦?”
何智说:“老板,陕甘汉西的确有个三道梁子曹家坪,曹满屯的确也是那里的富户。他提供的陕甘汉西三道梁子曹家坪三保四甲一户的身份也是真实的,并没有骗我们。”
“任六指”说:“那只能说明曹满屯这个人暂时没问题。有没有打听到他是怎样认识徐家的?”
何智说:“他们之前不认识,是张清介绍的。曹满屯似乎很信任张清。”
“任六指”说:“知道了。”
看来“义字堂”的影响力不仅仅在三水地区,在陕甘也同样吃得开啊。
但是,看似天衣无缝的操作,也是有问题的啊。“义字堂”正如日中天,却为什么在行步步撤退之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哼,我得去他们老窝子看看,看他们到底在搞啥子鬼名堂?
陕甘通川的官道,那就是一条黄泥土路,几天下来,何智的头发里全是土。“任六指”指着何智说:“你看你那一身的土,你到澡堂去,好好泡个澡吧,然后再休息一两天。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紧要之事。”
裘依也想请个假,明天去办点私事。
但“任六指”不同意,说:“裘依你明天跟我去五里渡喝茶吧。”
裘依就只能说:“是!”
……
五里渡,繁荣如故。
五里渡,热闹依旧。
“任六指”不由得佩服起“义字堂”来,五里渡虽说也是绵水县政府管辖,但其实际的管理者,却是“义字堂”。或者更直接一点说,其实是莽爷。
那曾经辉煌的五层木塔楼,现在依然辉煌。只不过以前多是莽爷一个人在那里听戏吃茶想事情。而现在是食客茶客众多,人声鼎沸,香气四溢。
这五层木塔楼,一二层被张胖子开成了火锅店,三四五楼被张胖子开成了茶楼。“任六指”直接点了五楼的茶席,反操双手,悠闲地走在宽大平缓的楼梯上。
五楼的茶客很少,有两三个区别于跑滩、扛包、拉车人装束的茶客,正在轻声雅叙。裘依叫茶博士上茶,“任六指”就临窗而立。模仿着莽爷的心态看风景、观世事。可是眼前的景致虽然百舸争流,但也是疑云纷扰,看不大真切啊!
茶果已经摆好,裘依叫“任六指”享用。“任六指”却突然之间有了一点点拨云见日的感受:徐耀祖消失,出现一个曹满屯;莽爷退后,张胖子却走到了前台。这个曹满屯、张胖子,他们有独立的行事权吗?还是他们本来就是徐耀祖、莽爷的替身或傀儡?若还这样的后手,是几十年前就布下的了,那么这个下棋的人,该是多么的可怕啊!
“任六指”惊汗微出,感觉这高高的木塔楼真是神奇,难怪莽爷每每能把事情想的那么通透,布置得那么高明。“任六指”心事重重,坐下喝茶,叫裘依临窗站立一会儿。
裘依问:“为什么?”
“任六指”说:“你站一会儿就知道了。”
……
“任六指”与裘依来五里渡闲逛喝茶的消息,早有”打眼子”跑来报告莽爷。
“打眼子”说:“莽爷,县城那个任特务,带着一个女特务在木塔楼上喝茶呢!”
莽爷微微一笑,说:“张胖子卖茶,总得有人来喝。任六指从县城来,也算是来者是客,不要为难人家。不多时,人家自然会走的。”
“打眼子”说声“是”,就退下去了。
莽爷侧脸看了看墙角的座钟,微笑开始泛滥,很快淹没了他那张严肃的脸……
……
“任六指”问临窗而立的裘依:“想到什么没有?”
裘依说:“我们真要跟义字堂斗?人家好像没有为难我们啊?”
“任六指”站起来,站在窗前看筲箕滩里的船来船往,感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诚不欺我啊!”
正此时,“任六指”依稀听得从县城方向传来枪声,叫裘依先别说话,也好好听听!
裘依大惊,说:“是枪声!游击队又进城了?不可能啊!”
“任六指”把茶资放在桌子上,急忙下楼。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五里渡到县城东门本来不远,就五华里路。但由于这是接通渡口码头的道路,路上运货的鸡公车、板板架子车、驴车、马车、汽车,以及挑担的、抬杠的、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任六指”的汽车就走的像蜗牛一样,任你怎样按喇叭,可是路就那么宽,没法让啊?
虽然只有五华里路,但对于“任六指”来说,好像有五百里那么漫长。
汽车驶进东门,“任六指”的担心,残酷地变成了现实。“达令洋服”店火势已灭,但仍然冒着浓烈的呛人的烟气。围观者指指点点,交换着自己的见闻和感受。有的兴奋,有的疑惑,有的惊慌失措,有的避而远之……
“达令洋服”店,是“任六指”的备用站点,是今后对“义字堂”发动总攻时的司令部。在绵水是绝对秘密。所以,尽管此时此刻他十分担心汪立和蒋婕的生死,但他却并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个备用站点,是建立在裘依和何智不那么可靠的前提之上的。作为对副手的防备,即使曹豁牙把它当成游击队川西特委给捣毁了,“任六指”也只能将错就错。万万不敢认领的。若还是认领了,那么他和裘依,和何智的关系瞬间就会崩塌,后果极其严重。
人群里面,站着一圈黑衣队的便衣,豁牙上窜下跳的忙活着什么。“任六指”叫裘依去问问曹豁牙,发生了什么事情?“任六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些颤抖了。
裘依挤进人群,看见地上有两张白布盖着什么东西。不用问,谁都明白那是什么。豁牙看裘依过来,有些得意地说:“端掉了游击队川西特委的老窝,打死两个,跑了几个。”
游击队川西特委的老窝?这个地方裘依曾经也十分有兴趣,甚至怀疑过是老板的备用站点,却怎么也没有往游击队川西特委这上面想。游击队!洋服!这完全不搭界啊?这是多么高明的掩护啊!
裘依回到车上,把豁牙说的话告诉了“任六指”。“任六指”大惊,心里默问,但愿死者不是汪立和蒋婕。但他知道,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任六指”汗如雨下,十分的虚弱。一会儿是急促的喘息,一会儿又是泪水涟涟。
裘依大惊,忙问:“老板老板,你怎么啦?”
“任六指”痛苦地说:“心痛啊!”
多少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还没有一个名份,“任六指”不心痛那才是怪事。
裘依却蒙了。王怀忠捣毁游击队川西特委,是好事,又是奇功一件,老板总不至于因为嫉妒人家,而心生痛楚吧?对司机说:“仁济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