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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的阿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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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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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怀忠突然发现一个两难的问题:放了“任六指”的话,他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势必要参老子一本。至少“杀良冒功”之罪是脱不了干系的。若还是闹到上头去,让军统、中统两家反目,那上峰最有可能采取的措施,就是丢卒保帅了。那样的话,新账老账一起算,老王我的性命休矣!

    不放吧,良心上过不去,“任六指”毕竟曾经也算帮过我。倘若其他人得到一点点风声,把他救出去,那关系必然成水火了,说不定连吃了老子的心都有……

    这个心思事关心里最黑暗的那部分,又不好叫赖虾米来出主意,真是为难死人了。

    王怀忠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赖虾米来报告封啸天关于舞龙的请求。

    王怀忠说:“舞龙好啊,没有说不准舞龙啊?”

    赖虾米说:“毕竟水至场出了舞龙党,大家有所忌讳也是难免。”

    王怀忠说:“杀人犯拿刀杀人,可是刀无罪啊!你叫他们舞吧!毕竟歌舞升平,也算老子的功劳。”

    赖虾米说:“明白了,县长大人。我这就去告诉封啸天。”

    赖虾米要走,却被王怀忠叫住问话。王怀忠说:“昨天晚上抓捕任六指的时候,安排了多少人?”

    赖虾米有所警惕,这个时候问这些问题,莫非他与“任六指”谈得不欢?

    赖虾米说:“大概是两三个小队,具体的曹上尉才清楚。”

    王怀忠就显得很难受的样子,长长的叹口气,说:“我们黑衣队的人,嘴巴紧不紧?有没有可能昨天晚上的抓捕,今天全县城都晓得了?”

    赖虾米大惊,“任六指”的命休矣!王怀忠这样问,说明他已经打算杀人灭口了。那么,所谓的游击队川西特委纯属子虚乌有?那个“达令洋服”店,真与“任六指”有干系?并且还大有来头?

    赖虾米感觉有些眩晕,颤惊惊地说:“应该不会吧?黑衣队的保密意识还是有的。”

    王怀忠明显有几分慌乱,他说:“你立即秘密把昨晚参加行动的人全部找到,告诉他们,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也都没见过任老板。就是见了阎罗王,也得这样说!明白吗?”

    ……

    乡公所大门口张贴了一张告示,不识字的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央求识字的人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要加税钱了?

    识字的人叽哩咕嘟读了一阵,说:“好事。不是加税钱。”

    识字的人面前便挤满了脑袋,闲人们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好事?乡公所免费发糖泡子酒了?”“宰牲税不收了?”“甘蔗涨价啦?”

    识字的人就说:“哎呀,都不是,是水至场今年开始又要舞龙了!喊愿意参加的报名呢。”

    闲人甲就说:“哪个还敢舞龙?三年前那些舞龙的,谁有好下场?”

    闲人乙说:“这次不同,是乡公所出面组织的。”

    识字的人说:“对啰!这才说到点子上了。这次除了需要舞龙手二十五名,还需要打响器的三到四人,此外还有知客,管事等,三十来人,重新筹建一个新的舞龙队。”

    闲人丙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说:“说有啥好处没有?”

    识字的人就说:“好处一是今年漫远河芭茅花成熟的时候,每一个舞龙手的家里可以割十捆芭茅花,不须缴税;其二是舞龙入百家的时候,所得的礼物礼金不须上交,由整个舞龙队的人均分。”

    闲人丙显然心动了,说:“上面是不是这样写的啊?你不要乱说啊?”

    识字的人便不屑,说:“那你明天亲自去问莫举人好了?”

    水至场将重启舞龙活动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水至场。就连与米长工一起种菜养花的封幺伯也激动不已。丢下镢头要去找封啸天,表示他要上场舞龙。孙用富好说歹说才劝住,说:“幺伯啊,你老身子骨虽然健壮,但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吧?上场以后万一把腰杆闪了,把腿杆崴了,都是不得了事啊,我们就站在旁边看热闹哈……”

    封幺伯坚持要找封啸天,说:“你不懂,看舞龙和下场舞龙那是两回事。就像吃肉和看着人家吃肉一个道理。”

    米长工却有个好建议,米长工说:“幺老爷啊,你莫若在舞龙队里当个管事或知客?”

    封幺伯心里一下子妥了,说:“对,对,对,我这就去找啸天,找军师……”

    封幺伯一直把莫举人叫“军师”。

    ……

    赖虾米在一楼西楼找人的时候,正好碰上豁牙。赖虾米说:“曹上尉,老板问,昨晚参加活动的到底有多少人?”

    豁牙说:“两个小队。七小队和十一小队。”

    赖虾米说:“知道了。”

    赖虾米找到两个小队长,说:“赶快把你们的人全部结合到一楼的案情室,出任务的也叫回来。”

    七小队队长说:“昨天晚上才出了任务,今天上午都休息。”

    赖虾米面无表情,紧紧盯着七小队队长的眼睛看,看得七小队队长踉跄后退了几大步。

    王怀忠的黑衣队,向来以训练有素闻名,两个小队长一招呼,不到五分钟,就都安静地到了案情室坐好等候。

    黑衣队的这些个小兵痞,是见识过赖虾米的手段的。所以,在赖虾米面前,都听说听教的,绝不敢造次。

    赖虾米首先说:“我今天找你们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我们没有见过面,你们也没有开过会。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黑衣队毕竟是纪律部队,大多数人秒懂,只有少数个别感到别扭,正开着会呢?咋没发生?睁眼说瞎话!

    赖虾米说:“明白我说话意思的,举手!”

    赖虾米左右一看,都举手了,包括心里犯嘀咕的那些人也举手了。

    赖虾米又说:“从昨晚出任务到此时,出青石场大门的举手。”

    有一个黑衣队举手。

    赖虾米又说:“忠心小组长,看看你们组的,看是不是这样的?”

    几个“忠心小组”的小组长都说,是这样的,我们这组没人出过大门。

    赖虾米叫出过门那个黑衣队站在旁边。又说:“那我再问哈,虽然没有出大门,但是与其他小队的人见过面的举手!”

    这次举手的人倒有五六个。

    赖虾米又叫他们站在一旁。

    这时候,赖虾米站起来说:“保密誓言大家都发了的,问题是做得怎么样就不清楚了。我下面这两句话极为要紧,大家切记:其一,你们昨晚没有参加任何行动,也没有见过任何人;其二,我没有找过你们,也没有开过会。明白了吗?”

    都齐声答道:“明白了。”

    赖虾米很满意,叫两个小队长,四个忠心小组组长回去人人过关,重点是出大门的林富田,和见过其他小队的那五六个人。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要摸清楚,并且要验证。

    直到这时候,黑衣队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了。

    一切看来还在掌握之中,赖虾米的心稍微放下了。赖虾米放松下来,脸上竟然有一丝微笑。这时候,赖虾米问一个黑衣队小子,说:“昨晚的行动危险吧?”

    那个黑衣队小子有几分傲娇地说:“危险啊!要不是我一滚滚在旁边一个坑里,我都没命了。”

    站在旁边的十一小队的队长突然感觉牙疼,小子,你真掉坑里了,你还不知道?

    赖虾米拍拍那小子的肩膀,说:“身手不错。”

    赖虾米又说:“我看看你的佩刀。”

    那小子马上解下来,双手递给赖虾米。赖虾米抽出雪亮的尖刀,照那黑衣队小子的胸口猛然捅进去,鲜血噗呲一下喷出来,溅了赖虾米一脸。

    这一变故,吓坏了现场每一个人,都紧闭着嘴巴,眼镜望着别处,大气不敢出。

    赖虾米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说:“刚才你们看见什么啦?”

    都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赖虾米心想,擦屁股的事情,老子可是一把好手。赖虾米心情不错,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

    ……

    二赖子从乡公所出来,心情更加不爽。通济桥下面围了一圈人,二赖子蔫丝瓜一样耷拉着脑袋,走进去一看,才是张纸火。张纸火在讲佟一刀的事情。

    一个说:“这么说,佟一刀真的成佛了?”

    另一个说:“哪那么容易成佛?咋没去西方极乐世界?”

    张纸火见二赖子过来,就猜他去报名了。说:“莫举人同意你了?”

    二赖子说:“同意个屁。我这个体格,只能报名演三花脸了。可莫举人说,三花脸得是个喜性豁达的人才行。”

    张纸火说:“莫举人说的对啊。”

    二赖子却哭了,说:“我不愿意喜性豁达吗?我他妈的不愿意喜性豁达吗?”

    都知道二赖子的家事,他老婆木兰子时好时坏,搁谁都头晕,谁受得了?

    有人就说:“张先生,不如你给二赖子算一卦,帮他解除痛苦也算是救人一命如造浮屠。”

    张纸火涩涩的,说:“我可不能空空白白就给人算一卦。泄露天机,拿是要拿阳寿来抵的啊!”

    那人明白张纸火的意思,就说:“这样吧,我愿出一斤上好的糖泡子酒,请你给二赖子算一卦。我们俩都算积阴德,做好事了。”

    张纸火就眼目微闭,掐指算星,又“日不隆咚猫钻灶缝”地说了些什么,才说:“从八字命理讲,本来水多木旺,水木是相生的。但水太多的话,必然土弱,或者木虚浮无根。唉,水至水多,不适合木兰生长啊!”

    二赖子一把抓住张纸火干枯的手臂,说:“张先生,若还我把木兰子的名字改了,她的病就能好了吗?”

    张纸火说:“或可一试。”

    有人就鼓掌,说:“张先生,你真是个神人。我想起了,后街卖肉的刘斗,他老婆也叫啥木兰子,结果跟人跑了。原来才是这么个缘由!”

    ……

    吃过午饭后,豁牙去安排下午的岗哨和巡逻,碰上七小队队长,豁牙说:“上午看见赖师爷找你们,都说了些啥?”

    七小队队长很诧异的样子,说:“没人找我们啊!也没看见赖师爷。”

    豁牙感觉奇怪,就往后面走,想去看看“任六指”,毕竟还算有些交情。在豁牙看来,“任六指”算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成自己的上司了,也未可知。豁牙搞不懂,老板为啥还不释放人家?

    豁牙走到关押“任六指”的那间牢房,里面空空如也。难道任老板被放了?

    豁牙问狱卒,说:“任老板他人呢?”

    狱卒懵懂,说:“曹上尉,哪个任老板?”

    豁牙说:“装什么蒜?就是昨天关这里的任老板啊?”

    狱卒说:“曹上尉,你是不是记错了?这里一直空着,没关过谁啊!”

    曹豁牙突然感到眩晕,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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