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忽然抬头,迎上顾无双深邃的眼眸,冰冷的脸庞居然泛起一丝笑意。顾无双心底一愣,随即感受到前座的萧炎陵高大的身形挪了挪,也把对方的目光给阻隔了。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前者是邪妄的挑眉,后者只是淡定一撇。又低下头去继续书写。
文史考试在二个时辰后,随着一声铜鼓敲响全部结束。书生们纷纷交卷离场。
“明日一早将会公布答案,届时大家可去公示栏处查看自己是否晋级。”有官员大声传递信息。
“爱妃,你在这里等本王一下,本王去去就回。”
“嗯,好。”顾无双笑着点头,跪在软垫上的膝盖动了动,改成双腿盘坐。单手指着桌案看着四周正在忙碌收拾善后的人们。不知不觉眼皮有点打架,于是闭目养神起来。
“这位姑娘可是大夫?“一道清冷的询问响起,顾无双睁开眼,就看到一身浅青色的男子正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
眨眨眼,看清楚他的脸,想起是刚才那位冷冷的书生。
“正是。”端正的坐直身子,对方居高临下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心底微微不悦,此人好生唐突。
见她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书生扬起唇角随即在她对面蹲下,单膝点滴还伸出手臂。
“那--可否请姑娘帮小生诊治一下,前些时候小生因为要考试,日夜未眠,感觉心口烦闷,食欲不振,且头疼不已。”一双狭长的眼眸毫不避讳的看着顾无双。
顾无双心底划过一丝讶异。此人的眼睛跟王爷的居然有几分像似。还有眉宇间的慵懒,不同的是他多了几分凌厉。
既然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身为大夫的自然要举手之劳了。
顾无双打开木夹子,刚想拉出一个垫枕,身后却传来萧炎陵冷冷的话语。
“这位公子若是有病,书院中有医馆,这位女医官,是本王爷的专属。”冷漠而又霸道的言语已经来到顾无双的身侧。
顾无双只得讪讪的收回自己那拿垫枕的手。
书生也不生气,反倒是站起来,跟萧炎陵对视在一起。
瞬间,顾无双蹲在他们中间,有种大巫见小巫之感。
“萧王爷,小生唐突了,竟然不知,女医官是王爷的专属,实在是抱歉。”书生说完就微微一鞠躬,萧炎陵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此人留不得。
“走吧,今日考试结束了,明日再来。”拉起蹲在地上的顾无双,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书生缓缓转身离去,只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近似冷酷。
天空忽然云雾弥漫,刚才还是风平浪静,转眼之间却阴阴沉沉。抬头看忽然乌云密布的天空,顾无双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双儿,怎么了?”萧炎陵感受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不解的去看她,手也自然的揽过去。
“呃,没事,就是感觉要变天了。”萧炎陵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嗯,确实,我们赶紧回王府吧。”这个时辰,叒叒应该也已经回去了。
王府马车在王府门口缓缓停靠,阿诺从马车内跳下来,在回头展开双臂去接小郡主。
”阿诺哥哥,今天先生说明日不用去上学,叒叒想去后山看花海。““好,属下带郡主去。”
“嗯,谢谢阿诺哥哥。”
“不客气,应该的,郡主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属下。”叒叒听他左一个属下,右一个属下,不高兴的嘟着嘴。
“阿诺哥哥不认真。”小脸严肃的紧绷着,阿诺立马紧张的蹲下,“怎么了郡主?是属下有什么说的不对?”
“哼,就是不对,你是阿诺哥哥,不是属下。爹爹说,你是叒叒的保镖,娘亲说你是叒叒的哥哥,所以,叒叒觉得娘亲说的对。
阿诺哥哥已经要叫我叒叒,不要叫郡主,还有不可以自称属下,要说我!”小郡主一口气说完,大大的踹了口气。
手小顺顺自己的胸口,阿诺被她的童言童语天真烂漫的样子逗笑了。
“好,那以后,我就是阿诺哥哥,郡主就是叒叒。”阿诺也干脆,只要叒叒喜欢高兴他都可以。
叒叒一听高兴的点头,还拍拍阿诺的脸颊,还模仿萧炎陵一脸“宠溺”的说:“这就对了嘛,叒叒会爱你哦。”又学着顾无双对萧炎陵的甜言蜜语。眨着眼睛故作可爱。
可她本来就是孩子,根本不用装可爱,本身就是可爱到家了。
阿诺被她这一系列的举动给唬的一愣一愣的。一下子居然忘记了反应,而是任由她一双小手在他俊雅的脸上胡作非为。眼底的宠溺温柔几乎要溢出水来。
顾无双和萧炎陵刚回到家门口,就见到自己的女儿正在蹂躏一个少年的脸。
无语的互看一眼。
“叒叒。”顾无双叫着女儿的乳名人也来到他们面前。阿诺见是王爷和王妃,立马转了方向,恭敬的拱手作揖。
“王爷,王妃。”
“起来吧阿诺,是不是我家叒叒又欺负你了?”顾无双眼底温柔,这阿诺她是打从心底喜欢。
少年长的好看,性子温和,是个妥妥的暖男,他来了之后,她这个做娘亲的可舒服了不少。
“没有,郡主很乖的。”说着阿诺转头温柔的看着小郡主,小郡主也甜蜜的冲着他笑。
萧炎陵看着他们“两小无猜”的神色,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看阿诺的眼中也就多一份“我是孩子的爹,你小子悠着点”的神态。
“叒叒,爹爹抱抱。”萧炎陵笑的和蔼可亲,手臂已经到了叒叒的腋下,叒叒嘟着嘴巴,可又怕惹爹爹不高兴,让阿诺哥哥去罚站。
于是只能“哀怨”的看了娘亲一眼。顾无双都差点笑出来。
这丫头,鬼灵精。
五岁的女娃儿居然这么早熟,她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随即回头对着还站着的阿诺温和的说了一句:“阿诺,一起呀!”
阿诺颔首,尾随一路。
他现在是郡主的贴身侍卫,所以寸步不能离,纵然是王爷和王妃都在,他也不能离开郡主的身边。
在经过几天的科举考试后,前三名也随之诞生。
名列前三的是三个不同年龄的人,获得第一名的是一个中年大叔,听闻他寒窗苦读三十载,经历了不少科举,却总被刷下来。
原本已经灰心丧志,却不料,今年他卷土重来。还一举夺魁。众人都不禁唏嘘,也有暗指他抢人一步。比那些第一次参加的有了先机。也就是说他熟悉了考场的环境,总是要比别人胜出一筹。
可他们并不知道,早些年他被刷下来是因为有人故意为之的。只因为他家境贫寒没有可利用的余地,以至于那些眼高于顶的高官看不上他,纵然知道他有满腹才华,却依然将他的名额给了别人。
中年叔叔名叫余洋,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还是个单身。对于他人的眼光他不予理会,此刻,他的目光落在高坐上的萧王爷身上。
心情是沉稳而又内敛的。眼底的自信也满满当当。
第二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人高大健壮,样貌不俗,眉宇间隐有冷凝之色,只是此刻低眉顺目的给人感觉,是个有智慧却懂得隐藏的人。
第三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此刻正意气风发,眼神更是热切的看着高处。那个就是萧王爷了。他的眼中尽是崇拜之色。
“三位胜出者请跟本王一同进宫面圣吧?”长袖一挥,宫廷宝马,尊荣富贵。
玉箫大殿上满朝文武都在仔细打量几年的新金科。能成为前三甲可是需要通过全部考试,而且每项都必须要接近满分才行。
在给三个人才封官加爵后,皇帝就散了朝,私下迫不及待的召见了萧炎陵。
“皇叔,你怎么搞的,居然让那个人过了?不是说好不要的嘛?”皇帝几乎跳脚的来到萧炎陵身旁。
狭长的眼眸里是埋怨,不解,疑惑,不甘。
萧炎陵无辜的看着皇帝,“陛下,那人文科不错,武科也不错,文史更是不错,陛下不是惜才爱财吗?臣也是投其所好的。”
“什么投其所好?皇叔,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此话一出,皇帝不禁后悔了。
萧炎陵邪魅的脸上是突显的郁闷。
“陛下,臣虽然被唤作皇叔,可臣的年纪还不过三十出头而已。”萧炎陵一脸郁郁的道。
邪魅的眼底闪现隐隐的不服。皇帝张张嘴,立马抱歉道:“额,抱歉,是朕一时心急,说了诳语了。”他这个皇叔可是爱惜羽毛的人,要是惹他恼了,他也没啥好处。况且,他的妻子儿子现在可都在他眼皮底下呢。
“可是那个人--”
“陛下不必担忧,臣既然让他过了,自然会有应对的方法。好歹也给老丞相几分薄面不是。太后娘娘近来身体抱恙,陛下可去看望过?”说起太后,皇帝微微一愣。
“知道了,朕,晚些就去看她。”想来是坏事做多了,又或许真的是先皇来召她了,太后夜不能寐,每天做恶梦。已经是病人膏肓的地步了。
“陛下,陛下,都是臣妾不甘寂寞,都是他们,他们引诱臣妾啊。他们才是该死的。”太后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衣着华丽却难掩苍老憔悴。皇帝看到这样的太后不由得心惊。
端端半月未见而已,怎么就成这样了?
“太后,陛下来看您了?”宫人在一旁通报,原本在痴迷喃喃自语的萧凤忽然瞪大眼睛。
“陛下,陛下,您放过臣妾吧?臣妾错了,错了,不该不守妇道。臣妾大错特错啊。”如此这般的歇斯底里,皇帝是没料到的。
“太医,太医何在?太后怎么会变成如此,居然连朕都不认得了?要你们这些庸医何用?”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等已经尽力了。太后她因为得了失心疯,精神不济,已经无法在医治了。”
“混账东西,什么叫医治不了?给朕想办法,要不然你们都不必活了。”太后毕竟是他的母亲,虽然她能狠心害死他的孩子,可他终究不忍心见她如此。
“陛下,陛下,您不要生气,臣妾好怕呀。”太后忽然大叫起来,眼泪模糊的缩成一团,惊恐的眼神好像在看皇帝又好像没在看。
“母后,是儿臣啊,不是父皇,父皇已经入土为安了,他不在了,不会来找你的。母后,您醒醒啊。”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都是他们,他们引诱臣妾的,都是他们的错。”太后哭的想个孩子一般。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男子。皇帝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也好,乘此机会灭了他们。
“来人,将这两个无耻之徒拉下去处以极刑。”很快禁卫军进来把两个伺候太后的男子拉走了。
皇帝痛心的看了一眼依然紧紧缩成一团的太后,眼眸发红的隐忍着。
“看好太后,不要让她伤害自己。”吩咐完,皇帝就离开了太后殿。
“陛下,太后现在这样可怎么办好呢?”陈公公跟在皇帝后面,忧心忡忡,虽然太后做了很多龌蹉事情。可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曾经她可是玉箫第一美人啊。又得先皇宠爱,算是极其荣华的一身,却毁在了男女情爱糊涂之中啊。
“父皇,您真的是要将母后带走吗?您是不是也在怨她太过分了呢?”皇帝望着天空,流下清泪。
一个月后的半夜,太后寝宫内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太后,太后,来人呐,太后薨了!”白色的绸缎挂满宫廷。三十多岁的年纪,本是余生富贵荣华的太后,却因为自作孽不可活。
这太后薨了,举国上下没有什么太悲伤的感觉,相对于当年先皇去世时,太后的死亡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更加没什么了。
毕竟只是一个霍乱后宫的女人而已。有感叹的,有唏嘘的。也有无动于衷,辛灾乐祸的。
太后的葬礼结束后,顾无瑕就被接回了皇宫。肚子已经显怀,在顾府养了二个月,面色红润,脸蛋也圆润了一圈。
“陛下。”
“瑕妃!”皇帝上去握住她的手四目相对,皇帝眼中有泪水,脸上有泪痕。
“陛下,请节哀。”温柔的言语,水波一般的眼眸,令年轻的皇帝心生悸动。轻柔地将她拥进怀中:“朕,以后唯有瑕妃了。”
“陛下,我们还有孩子。”
“对,孩子,朕和你的孩子。”皇帝摸上她的肚子,流泪的眼目中是欣喜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