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婧仪累都累死了,只想喝点水,管他什么酒,接过来就是一顿灌。多余酒水从嘴角漏出来,滑入脖颈,引人遐想。
孙程闵默默吞咽唾沫。
烈酒辣人,梁婧仪呛得慌,猛咳几声:“这酒太烈,再喝就醉了。”
孙程闵温顺道:“不喝便不喝了。”
反正已经喝过了。加大剂量的蒙汗药,你逃不掉的。
孙程闵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猪肉出锅,人们的欢呼声和扑鼻香气惊天动地。
梁婧仪耳朵快被震聋,站起来道:“去吃肉吧。”
起身一瞬间恍惚了一下,梁婧仪扶着脑袋感觉头有些晕,耳畔嗡鸣。
怎么回事……
世界天旋地转,她看向孙程闵。孙程闵在她眼中分裂成三个虚幻的人,只见他张着口说了些什么,笑容放大。
耳鸣加欢呼盖过他的话,孙程闵的脸扭曲变形,暴露恶魔一面,张手抓向梁婧仪。
耳畔假惺惺地声音:“梁姑娘,你醉了,我扶你回屋。”
酒中有药,梁婧仪后知后觉。
猜拳,得找个人猜拳才能启动福神双翼。
找谁?
退路已经被逼死了,他们所在的山坡不见外人影子,梁婧仪没有时间下去找人。
孙程闵的手攀上她肩膀,轻轻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梁婧仪拉到自己身边,动作轻缓柔和,生怕跌碎了这个得之不易的珍宝:“梁姑娘,你知道一见钟情吗?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迷恋,活泼可爱、风华绝代,人世间的词语远远不够形容你,你是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而我却是个不该出生的孽种,我们云泥之别。我多么想得到你,你明白吗?”
孙程闵常年作物而粗糙的手抚摸梁婧仪柔滑脸颊,剥壳鸡蛋般的手感令他愈发迷恋。
梁婧仪用尽吃奶的力气挣脱,模模糊糊寻找山坡下熟悉的影子,那三个人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就能得救。神智朦胧,眼睛里蒙了大片迷雾,梁婧仪快支撑不住了。
她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
不能栽在这里,梁婧仪狠狠掐着手指节,她要回家。
她缓了两口气,所有力量集中手肘,一肘捣向孙程闵腹部,孙程闵吃痛松手,梁婧仪立即扑到一旁松土堆里,挣扎向山下爬去。
孙程闵捂着腹部追上来,一脚踩住梁婧仪背部,手指缠住她的头发一把薅起来,将梁婧仪的头扯到一个高度。
梁婧仪头皮钝痛,只听孙程闵蹲下身附在她耳边,声似魔鬼,字字句句泣血:“你也嫌弃我是个孽、种吗?梁姑娘,你怎能如他们一般如此肤浅?”
梁婧仪半阖眼,蒙汗药让她神志模糊。古代对贞洁尤为重视,若是就此睡去,她一辈子就交代在这了。
“我没有嫌弃,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给我讲讲吗?”
孙程闵神色有些许动容,松开扯着她发辫的手,迷茫道:“你,真想听?”
梁婧仪头皮发麻,抬不起酸涩的脖子,脸颊埋在土里闷声道:“想听。”
实际梁婧仪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意识飘散,完全闭上眼睛,鼻尖闻到土壤气味,蚂蚁似乎在眼侧走动。
五感闭锁,凡尘一切感知不到,梁婧仪眼皮沉重,渐渐陷入沉睡。
有人愿意听自己的故事,孙程闵心情很不错,用轻描淡写的口吻缓缓道来:“我是我爹和他妹妹的孩子。我娘一直看不上我爹,二人和离后,那年我爹醉酒回家,把姑母当成我娘给……东窗事发后,祖父和爹打了一架,祖父拿棍子打爹,手段狠毒,爹受不了痛苦,抄起身边的一把刀砍死祖父,自己也当场死在祖父最后一棍棒下。姑母悲痛欲绝,下定决心以死证道,却发现怀了我,浑浑噩噩生下我这个孽种。我姑母的是我的娘亲,真是可笑……”
“梁婧仪,你在听吗?”
孙程闵掰过梁婧仪的头,发现她已经昏沉睡过去,无奈笑了笑,扶起她的肩膀,以一种宠溺又渗人的语气道:“我们回家睡好吗?”
梁婧仪当然不会回应他,她阖着眼,呼吸沉重。
孙程闵扶梁婧仪起来,正准备往山坡下走,忽然双目圆瞪,猛吐出一口血,晒红的脸颊生机全无,跪倒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长剑,红色剑穗轻轻晃动,仿佛在为去地狱路上的孙程闵送行。
梁婧仪无从依靠,垂直倒下,却落入一个温暖怀抱。有力臂膀环着她,抽出孙程闵胸膛长剑。
孙程闵嘴角的笑容还未落下,血便流了出来。
“谢……”
剩下的话止在喉咙里,孙程闵扑倒在地上,生机尽断。
谢泽渊皱眉看着怀里的梁婧仪,冷声道:“不长记性。”
姜知行的采花大盗事件没有让梁婧仪生出戒备,竟还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笨蛋。
横抱梁婧仪,谢泽渊带她走下山坡,姜知行正在那里候着,双手抱胸,手里端了一碗热药汤。
姜知行津津有味地看戏:“你早知孙程闵不正常,为何不提醒梁婧仪?”
谢泽渊凶巴巴夺走姜知行手里的碗,给梁婧仪喂下去,语气一如既往不辨喜怒:“没用。”
姜知行划拉要掉不掉的树皮,把树上的虫子全部弹到地上,一一踩死:“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她的善良迟早害了她,亦或害了你。我劝你还是少跟她来往,别往火坑里跳。”
谢泽渊沉默,一碗药喂下去,沉声道:“她的价值远比你看到的多得多。”
姜知行倒是无所谓,他生死看淡,又何谈别人生死:“说了也不听,随便你们。”
对姜知行来说,梁婧仪就是个有点小聪明、思想开放的女性罢了,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的,和旁人又有什么不同?
“孙程闵的家人怎么处理?”
谢泽渊目光冷凝:“杀了。”
姜知行轻笑一声:“我就知道。”
这个结果姜知行一点也不意外。
谢泽渊本就不是什么善类,他的狠毒姜知行早已尝试过。
孙程闵是家里唯一男丁,他死了,老妪和小孙女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死了的确比活着好太多。
姜知行揉揉毫无知觉的左手:“我去处理。”
谢泽渊盯着喝完药的梁婧仪,她眼皮晃了晃,似乎要醒了。
谢泽渊立刻甩开手,把她扔在地上。
梁婧仪半梦半醒,后脑勺遭受重击,龇牙咧嘴醒来,先是愣怔片刻,抬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还在。
幸好。
接着看到蹲下俯视她的谢泽渊,梁婧仪眨眨眼:“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