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越说越气,眼眶都红红的,果然都是骗子,什么善心的人,说的冠冕堂皇,其实都是骗子,亏他刚才还想着以后要怎么报答两位公子的善举,现在却又当头一棒,将他打回原形。
姐妹俩诧异的对视一眼,不明白这小孩儿是从哪儿听出来戏耍他玩的意思,只不过顾清漪看着他失望愤怒的发红的眼眶,有些不忍心。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对着恩人大呼小叫的是从前在夫子那里学到的规矩吗,跪下!”
顾清漪还没说话,拄着拐的老人从后面走出来,一巴掌拍到柱子背上,瘦弱的身子被打的一颤,眼泪蓄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柱子狠狠的转身看向老者。
“爷爷,我们回去,我不跟他们去,什么前程,说到底都是些空话,未来就算做个庄家汉子不也是一样的,我还可以照顾您,咱们爷孙俩相依为命不求人也可以过活。”
说着还朝顾清漪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已经柔和下来的兽眼,此时燃烧着熊熊烈焰,像是将顾清漪和顾倾城当成了侵犯他领地的对手,鱼死网破也要斗争到底。
“就因为我们不是江州人士?”
顾倾城意外,这孩子刚才不还是好好的,说到要离开江州就突然爆发,很明显症结就是在这里,只是这么大的孩子还是读过书习过字的,居然对外面的世界丝毫都不向往的吗?她意外。
柱子别过来脸不看他,只是抱着爷爷的胳膊拖着要往外走,老人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的就突然开始排斥了,不过他却不会任由他这么作乱下去,冷着脸让柱子站好。
“总要有个原因才是,柱子,你爹娘你夫子包括爷爷,从前都教过你,做事除遵循本心之外一定要有合理的理由,不然和那失智的疯人有什么两样的,刚才说好了跟着公子做事,现在却又反悔,总是要有个合理的理由才是。”
老人家倒是有几分智慧,三言两语的便劝住暴走的小兽,柱子红着眼垂下头,无声的抗拒着,顾倾城却注意到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着衣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犹豫纠结。
才不过半大的孩子,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他这般压抑着自己,顾倾城想不明白,眼神在老人和孩子之间来回扫视,依旧没有头绪,她自己并不是什么情感丰富的人,遇上这种事情实在有些无能为力。
“你是在担心你走了之后爷爷没人照顾,还是觉得我们两个不值得你信任,觉得我们带你走是为了害你,或者其他的,你跟我说说,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顾清漪点了点头,像是十分理解的样子,悠哉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小兽一样的孩子转过脸看她,探究猜测的毫不掩饰,顾清漪含笑任他打量。
“我们家地地道道的乡下农家人,我爹娘也死于意外,我只有个姐姐已经许嫁怀宁,现在只我和爷爷两个,又逢旱年家中并无余粮,也没有钱财,你们图什么呢。”
柱子犹豫了一下,看向对面坐着的眉目清秀脸色却格外有些违和的暗黄的少年人,虽然看着确实不像坏人,但是夫子也说过了,坏人从来不会将坏字写在脸上的,需要他自己去判断。
从给爷爷治病开始,他就一直警惕着这两个莫名找上来的少年,却没发现他们有任何不轨之心,才不过放下些心,今天却提出要带自己走,到底自己是做了什么入了他们的眼。
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在城外的时候,柱子或许还能告诉自己,好歹他从前在村里也是一呼百应的孩子王,至少也能有些用处的吧,从看见他们马车旁边威严高大的侍卫开始,这样的信心产生了一丝裂痕。
对比自己细胳膊小腿,且又年幼,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很颓然的意识到这个现实,在听说要离开江州更是达到顶峰,说白了,他就是觉得自己没用,也不能创造价值。
与其享受过更优质的待遇却发现根本不行的时候被退回,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产生妄想,小小年纪的孩子,已经能想的这么透彻,顾清漪也是意外。
“图你是个可造之才,诚然我们身边都是天资卓绝的人,但是后天如果不仔细雕琢也一样成不了美玉,你有这个天分,我也愿意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这很难理解吗?”
“若是担心自己没有能力那就好好学,就算天资不如和,笨鸟先飞总也可以,除非你一心只愿意窝囊在穷乡僻壤里头,那便当我没说就是,现在我可以叫人送你们祖孙出城。”
顾清漪眼神清澈,还是如在城外和柱子说话一样的态度,并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小孩,而是将选择权交到他自己手里,柱子爷爷有些担心孩子一时热血上头做了令自己遗憾的决定。
想开口提点两句却还是放弃了,算了,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我跟你们走了,爷爷怎么办。”
“好孩子不用管我……”
“自然是带上一起,不过他那份开支需要你自己来支付,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能力,可以先欠着,未来慢慢还也可,我看重的人一般还没有不成材的,就看你自己想不想了。”
顾清漪自信的勾了勾唇,周身萦绕着令人无法忽视的上位者的气质,与那个端庄持重的大小姐大相径庭,顾倾城也愣了愣,她早知道姐姐不是寻常闺秀,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志愿。
“好,主人在上,请受柱子一拜。”
小兽像是彻底被驯服了一样,跪在顾清漪面前准备给她磕头,却叫人拦住。
“你不是我的奴仆,也没有卖身给我,若是非要表达感激,便就称呼我为先生吧。”
“是,多谢先生。”
柱子垂下头,刚洗漱完的头发稍微有些蓬乱,头顶的呆毛将他衬的更加像一个毛茸茸的幼兽,捋顺了毛发,现在乖乖的任由人摸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