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一排青砖红瓦的小屋一直走，就到了邢程程口中的府邸。
乌青色牌匾上赫然印着“程府”俩字，卓文远挑眉看看牌匾，又看看这个小孩，问他:“你姓邢？”
邢程程点点头。
“那这儿是你家吗？”
邢程程开心地点点头，道:“是！”
说罢，正要往里跑，他拍门，大喊:“爹爹娘亲，我回来了！离叔！离叔开门！”
显然，院内没有人。
卓文远走上前，拍拍门，发现门没有上锁，用力一推就能推开。
他似乎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梦回六岁那年……
那是前朝短暂的盛世时期，宣朝宣盛帝在位第十年，听信奸臣之言，将卓府满门抄斩……而被家中忠诚的杀手保护委身于地下室的卓文远逃过一劫，卓家被灭门之后，府邸被人烧光，家人的尸身荡然无存……
“让他跟我回家吧。”温清焰也察觉到什么，走上前，护住邢程程。
卓文远推开一道缝，又猛地合上门。转身拉着她们就上马车了。
半日后，天色已晚，他们终于到了温府门口。
温家人出来正欲接驾，卓文远一把扶住温绝尘，道:“小婿文星臣，拜见岳父大人！”
这一拜，可给温绝尘整懵了。
片刻后，温绝尘会了意，挺直腰杆，道:“快进来吧。”
这时候温母突然勾起嘴角，眉眼弯弯，道:“小孩！”
她弯腰看着躲在卓文远身后的小男孩，正想问些什么，可她突然想到，这个女婿是皇帝……这孩子……不会是皇子吧？可是，他登基才一年有余？
“你叫什么名字？”
“邢程程。”
“过来。”温母柔和地同他说话。
“长得真像……”
她想说真像宣盛帝，立马止住，说:“真像你哥小时候。”
“哪儿像了。”温清焰看看这个小孩，依然无感。然后看着那群人围着一个小孩转，一个人跑到家里的小花园里闲逛。
如果假装失忆可以一直不回皇宫，那简直太棒了。
“听岳父大人说，你从前喜欢收集玉石？”
她一怔，父亲和他说什么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收我哥给我的。”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那把扇子上的玉石来历不明。
“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了。想要什么？”卓文远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我无所不能。
“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温清焰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向夜空。
“我这就去摘。”卓文远说着就越上屋顶，消失不见了。
很快，他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温清焰身后，“喏。”他缓缓摊开手，一颗发光的星形玉石出现在她眼前。
温清焰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后换上笑脸，转身说:“文大人，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一套呢？”
“温小姐不喜欢？”
“当然——不是，我喜欢这俗套的惊喜。”
卓文远正一脸春风得意，温清焰试探性问:“文大人是不是有把金丝扇子，我依稀记得那扇子上带的乌黑美玉格外漂亮，可有此物？”
卓文远挑眉轻笑，道:“温小姐好记性。喜欢便拿去！”
他眺望远处的烛火，眼神充满得逞的意味。
“那玉，文大人从何得来的？竟如此精美。”
“捡到的。”
温清焰咬着牙，随意笑了两声，“在何处捡到的呢？”
卓文远一边看着她，一边吐出两个字:“边境。”
温清焰顿时心火怒烧，眼神看过来，卓文远差点没接住，他有些惊愕:温清焰，你都想起来了？
“文大人文韬武略，还能参战，实属意外。”
“我没有参战。”他如实回答:“当时景黎之战，有一支精骑队伍打着卓军的名号，陷忠良于不义，我……我受卓帝任命，前往支援忠良将士。”
“然后呢？”温清焰虽然知道父亲和卓文远有事情瞒着她，但是她总觉得这一切都快水落石出了。
“我确实救了几名将士。但因……”卓文远想说，因为要钓出大鱼，不打草惊蛇，只能先秘密收用这些将士，慢慢搞垮楚延忠一党。
但他还不能说。
“但因我能力有限，并未救出他们。他们便将身上最重要的物件送给我了。”
温清焰眼眶微湿，看着天上的星星，让思念流回心里。
“星星会把你的想念说给那个人听。”卓文远站在她身侧，秋夜微风吹来，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龙涎香。
温清焰浅笑，抬头看夜空。两个人都不说话。
这时候，温如斯突然过来了，“来了一群刺客！”
“应该是追杀那小孩的。”卓文远拉着温清焰，递给温如斯，交代道:“带她去你们府上最安全的地方。”
温如斯个小机灵鬼属实是把卓文远给机灵到了。
他拉着温清焰就跟着卓文远，“整个府上就皇……文大人身边最安全。”
“小孩呢？”卓文远一边往大院走去，一边急切问道。
温如斯也连忙回:“我娘屋里！”
卓文远丢下一句:“快去保护温夫人！”然后就翻墙飞到大院。接着就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这些刺客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长剑出鞘，直指卓文远的咽喉，卓文远来不及招架，他躲闪的时候，那剑划破了他的胳膊。寒光一现，一个矫健的黑影出现，幻影般将那杀手一剑封喉。
卓文远有些惊讶于这人的出现，那人很识相地打完，就离开了。
卓文远正要回头，见温如斯已经出来了。温如斯看见他的伤，问道:“皇上您受伤了，要进屋处理一下吗？”
“好。”但是他没动，他看出，温如斯有什么想问他。
“臣问皇上，请皇上如实相告。刚才那人是谁？”
“朕也没有看清。”卓文远负手而立，微微侧身，打算绕过他进屋里去。
刚走到门口，隔着昏黄的窗，他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对话。
“这只是缓兵之计。”
是温清焰的声音。
“娘你放心，我会查清楚大哥的事情。至于卓文远，最好真如他所说。不然我只能有仇报仇了。”
“皇上虽年少，但谋略过人。我温家与卓家无仇无怨，皇上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哼。”温清焰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娘，您为何同父亲一样维护他？我看见他那张脸就心生厌倦。”
……
窗外，卓文远低着头，没有说话。然后不置可否地笑笑，负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