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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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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善使飞刀的吕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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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宴之后,吕涣真与许缨在月色下并肩回房,一路上,二人无话。

    吕涣真心中是有些愧疚的,许缨心里对马祥麟的感觉,她早看出来了,只是这个年代不可自由恋爱,许缨自然不可能对马祥麟主动表露心迹。

    更糟糕的是,许缨是秦良玉的义女,名分上来说就是马祥麟的姐姐。尽管她天生丽质,又有处理政务之能,但秦良玉在为马祥麟考虑亲事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到许缨的。

    许缨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一直低头在吸着鼻子,想必已经是泪流满面,努力抑制自己不哭出来了。

    吕涣真心里也为许缨感到惋惜。历史上马祥麟的正妻是张凤仪,由于自己的出现,现在马祥麟的正妻又将要变成吕涣真。不管哪条世界线,许缨都不可能成为马祥麟的妻子的。

    “你你说你推脱什么?”走到自己房门口,许缨突然停下脚步,带着哭腔问道。

    “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一开始要推脱这门亲事?”许缨抬起头来,双眼与鼻头都是通红的。

    “我”吕涣真还想找个借口,可是转念一想,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

    “一方面,我对祥麟没有那样的男女之情。”吕涣真叹道,“还有就是,姐姐对祥麟的心意我也看得出来,我不想抢了姐姐的人。”

    许缨坐在了门廊的阶梯上,将头埋在膝盖中间。

    “你知道我跟祥麟不可能的,姐弟的名分在那里,我怎可逾矩。”

    “我我倒宁愿”说到这里,许缨更咽了起来,“我倒宁愿是你嫁给祥麟做正妻,若是别的女子,我看着心烦,我也不开心!”

    “我四岁那年被秦良玉将军和马千乘将军收养,刚到石柱的时候,祥麟才两岁,他心里面,肯定只把我当她的姐姐。”

    “我确实应该好好做祥麟的姐姐,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鬼迷了心窍,对他有了那样的念头。我早就知道我们不可能的,祥麟迟早有成家的那一天的”

    许缨将头埋在膝盖之间,大声哭了出来。吕涣真将手搭在许缨的后背上摩挲着,不住地安慰着许缨。

    哭够了,许缨才抬起头来,她脸上的淡妆已经被泪水冲得七零八落了。

    “对不起,吕妹妹,我应当向你贺喜的”

    “不用不用,姐姐有伤心就哭出来。”吕涣真赶紧安慰道。“这个也算不得什么喜事。”

    “怎么不算!算啊!”许缨用袖子擦擦眼泪,“婚事一年半以后才能办,但总之是定下来了。你加入马家,生的孩子可就是以后的石柱宣抚使啊!”

    “祥麟那个榆木脑袋,能有吕妹妹这样好的姑娘做妻子,还不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他倒不傻,看上的是吕妹妹这样的女子。”

    许缨的这一番话,说得吕涣真蒙蒙的,生孩子?子孙后代?这些事情吕涣真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大明,可都从来没有考虑过。

    “祥麟的婚事定了,我我也要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了。”许缨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妹妹,这对你来说也是大事,你也该好好想想,为今后做打算了。”

    许缨说罢便回房带上了门。吕涣真一人在门廊里,抬头看了看月亮,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一年半以后,自己就是有夫之妇了,还将是石柱宣抚使马祥麟的正妻,不知过世的爹爹吕重,知道了自己将要成亲的消息,会做何反应呢?

    想的更远一些,吕涣真自己在现代的父母,若是知道自己嫁给了史书上的人物,是欢喜还是悲伤呢?

    吕涣真呆呆地看着月亮思索着,不知不觉,两颗清泪从脸颊上滑下,她才一惊,用衣袖擦拭去了。心中还疑惑,怎么自己好好的,不悲不喜,就流泪了呢?

    十七世纪的月亮,看起来与二十一世纪的并无多少不同,只是十七世纪的空气质量更好,夜空中挂着的月亮要显得更大、更明亮一些。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情此景,吕涣真朱唇轻启,念出了《春江花月夜》中的传世名句。几十亿年以来,月亮在每个夜晚都静静凝视着这片土地,与天地间的万物相比,人类的寿命是多么微不足道。

    穿越到大明以后,吕涣真的心中是怀着拯救万民的初心的,可是今夜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她忽然意识到了对于这无穷无尽的时空而言,自己是怎样的渺小。自己连婚事都左右不了,还如何在这逐渐崩坏的世道中拯救华夏万民?

    “罢了,按照历史,马上川兵援辽,我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吕涣真苦笑着摇摇头,“成亲什么的,要是援辽能归来再说吧。”

    因为心里装着事,吕涣真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日一早就换了便装上街散心。

    相比起吕涣真离开石柱县城那会儿,市面上变得更加繁华些了。秦良玉安置流民、大兴屯田的决策是正确的,短期内宣抚司衙门虽然经历了较大的财政问题,可是石柱的生产力也得到了相当的提高。

    在生产力受到人力严重制约的中国古代,人口的多寡能够直接影响到生产力上限。为提高生育率,明朝政府将女子的结婚年龄定在了十四岁,甚至还鼓励寡妇再嫁。

    “可惜啊,这些增长的人口大多被豪强地主们隐匿了,朝廷收不上税来,国库穷的叮当响,那些中饱私囊的大臣们还美其名曰藏富于民。”吕涣真在心中暗自叹息道。

    街市上,有摆摊卖馄饨大爷,有进城卖菜的农民,还有卖糖人、首饰的货郎。路两旁不乏各种茶庄、酒楼、当铺、镖局等商户。看来石柱县城虽名为“县城”,实际上的繁华程度不必重庆府城差多少,只是规模没有那么大罢了。

    路边一个小摊儿上,一个女子正忙活着做小面。她看起来二十六七的年纪,在明朝人的观念中算得上是徐娘半老了,但是仍旧留有年轻时候的风韵。干活的时候,这女子将袖子挽起来,露出莲藕般的小臂;汗珠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胸口的衣服里,令过路男子们想入非非,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吕涣真挑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招呼道:“劳驾这位姐姐,要一碗小面,花椒稍微放些即可。”

    “好嘞这位小娘子。”那老板娘热情得说道,“少坐一会儿,这就给端上来。”

    看着各自坐在桌上吃面的普通百姓们,吕涣真不禁觉得,和平真好。可惜这样安居乐业的景象,全中国此时没有几个地方拥有了,石柱算一个。

    多亏了明朝的土司制度,土司们在地方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每年向朝廷缴纳一定的税银即可,朝廷便不会怎么干涉土司辖区内的事务。马祥麟出身的马家,便是石柱本地的世袭土司,在明初被授予宣抚使一职,为大明管理石柱本地的汉苗事务。

    土司是本地土皇帝,对地方掌控极其牢固。在吕涣真记得的史料当中,石柱马家对石柱本地的掌控一直到一九四九年才停止。正是这样对地方油盐不进的掌控,秦良玉才得以抵御住明朝腐败官场的侵蚀,为石柱守得一方乐土。

    “这位娘子,你的面来了。”老板娘满脸堆笑地端上热气腾腾的面条。吕涣真顾不得烫,先扒拉了一口,嘴里充满了熟悉的小面味道。

    “这位娘子可是红字营的军士?”老板娘问道。这些天他们在街上见到不少身穿短打、举止如男子一样的女兵,一问来历,才知道都是来自大名鼎鼎的红字营。

    吕涣真今日便是穿着短打出门的,是标准的红字营军士模样。

    “姐姐好眼力。”吕涣真答道,“在下正是红字营的人。姐姐也晓得咱们红字营?”

    “晓得呀,县城街上人人都晓得!”老板娘干脆坐到了吕涣真旁边的空凳子上道,“都说红字营这一仗打得叛军屁滚尿流呢。女子上战场也能杀敌!”

    吕涣真正喝着碗里的面汤呢,听见老板娘的赞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面汤都漏了些在桌上。

    “这位娘子方便的话,奴家打听个事儿。”那老板娘神神秘秘地说道,“娘子既在红字营当差,可曾见过那红字营统领吕小娘子?”

    “当当然见过啊。”吕涣真就坡下驴,“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说书人讲的呢,那吕小娘子能使长枪和飞刀。鸡笼岩那一战,与叛军首领在阵前单挑,一刀就将那叛军首领就扎下马来,再上去一枪结果了首领性命,还割下脑袋来了呢!”老板娘眉飞色舞地描述道,“奴家就想问问,这吕小娘子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吕涣真不禁哑然失笑,这不知是街上哪个说书人编的故事,将自己和张凤仪两个人的形象杂糅在一起了,又将自己斩首肖刚的事儿与张凤仪单挑的事儿混在一起,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不过看着眼前这位眼睛里闪着亮光的老板娘,吕涣真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便硬着头皮撒谎道:“嗯大体上是这样的,我们吕统领的功夫确实了得。”

    吕涣真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这种夸赞自己的谎话,这句话她讲得明显底气不足,不过老板娘正在兴头上,也没察觉出什么。

    “哎,看来那说书人讲的不假。”老板娘笑道,“这吕小娘子,日后会成为秦将军那样的女将军呢!还有人说吕小娘子要跟马公子成亲”

    成亲?吕涣真差点将嘴里面条喷出来,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区区一个卖小面的少妇都知道自己和马祥麟定亲的事儿了?

    民间女子们对这些八卦总是格外热衷的,在老板娘滔滔不绝的讲述下,吕涣真赶紧三下两下吃完面条,红着脸付钱走人了。

    估计再过些日子,全石柱的人都知道马祥麟公子跟红字营的吕涣真定亲了。吕涣真叹了口气,要是能好好活到一年半以后的话,这门亲事肯定是跑不了了。

    吕涣真往城南军营那里走去,想看看驻扎在那里的红字营状况如何了。却在路边小摊旁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小娃娃买去给小猫猫耍嘛,要不了好些银子的。”

    “猫儿今年都十五了,哪里用得着娃娃?你真是瞎操心!再说了她是红字营兵,哪有买个娃娃带进军营的?当了这么些年兵了,这个都闹不清?”

    “哈哈哈哈哈,你是管队,我就是个什长,我要听你的噻”

    这一男一女正相谈甚欢,吕涣真走到跟前,惊喜地叫道:

    “沈姐姐!杨锋!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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