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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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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山雨欲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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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药!点火绳!”

    面对令人野战中令明军闻风丧胆的后金骑兵,红字营鸟铳手们手上丝毫不乱。经过浑河血战的淬炼,红字营上下已经算得上是历战精锐了。站在堡墙上的吕涣真,见鸟铳手们熟练迅速地完成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装弹动作,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当年,初到大圃寨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初那支难民组成的军队,如今已经成长为整个大明最精锐的士兵了。吕涣真有这个自信,单论纪律和斗志,十七世纪的整个东亚都难以找到与红字营相提并论的队伍。

    “她们以后,都是军官的种子。”吕涣真心道。

    阿敏也远远地看见了难民营的壕沟与拒马后面,矗立着一列手持火铳的明军军士。对于明军使用的火器,阿敏与大部分后金将领一样感到十分不屑。

    “火器,又是火器。”阿敏冷笑道,“明人的火器,拿在手上不过听个响罢了,跟烧火棍有什么两样。”

    面对守备森严的壕沟和拒马,用昂贵的骑兵去冲击必然会遭受很大的伤亡,阿敏是不打算做这样的蠢事的。不过,眼前的这伙明军到底战力如何,他还是打算探个究竟。

    “全军,随我冲锋!”阿敏率领麾下骑兵向着难民营冲去,骑兵们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贝勒爷下达了这样如同自杀一般的命令,可是见阿敏身先士卒地冲了过去,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紧跟其后。

    “呼嘞——”阿敏一带头,骑兵们便一起发出尖啸声。恐怖的尖啸、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扬起的闪亮马刀在这一切的威慑下,一般明军早已被吓得掉头就跑,然而眼前的这支队伍却岿然不动,一把把鸟铳如同沈猫儿深不可测的瞳仁一般,沉默地盯着杀气腾腾的骑兵们。

    这伙明军怎的如此胆大?阿敏越冲越近。他本以为明军们会害怕地提前开火,谁知他们却像没有感情地石像一般,不等沈猫儿下命令绝不扣动扳机。

    约莫冲到一百步上,阿敏估摸着快要进入火器的射程了,于是下令全军向左向右拨马,向后撤退。

    “这后金将领不知是何人,脑子倒是很清醒。”吕涣真见骑兵们识趣地撤退了,不禁心中遗憾,他们若是不知好歹地撞上来,一轮鸟铳下去多少也要死伤三分之一。

    骑兵向北退去,逐渐远离了镇江堡。警报解除,神经如弦一般绷紧的守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纷纷从墙上下来,只留下哨兵继续警戒。

    北门外,新军们将巴音古的尸体拖了进来,扒光了衣服,串在长矛上,在回营的路上一路示众。声势之大,令不少百姓也纷纷跑到街上来凑热闹。

    “张小武管队,神射无双!射死鞑官一员!”孔有德扯着嗓子大叫道,引得军士们和道路两旁的百姓都纷纷起哄喝彩,而身为当事人的张小武,虽然心中也高兴得很,在众人的吹捧下却有些害羞得红了脸。

    “嚷嚷什么呢?”张凤仪突然带着红字营长枪队出现,“还没打胜仗呢,一个个就高兴得没了形?”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新军军士一见到张凤仪,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两个月的训练让这些新军们学会了服从,这位张凤仪张教官虽然年纪小,但是整起人来可是不留情面的。

    张凤仪检视了一遍巴音古的尸体,这是一名身材极其健硕的中年男性,浓浓的体毛覆盖着分明的肌肉,全身上下处处是伤疤,显然是身经百战了。面门上有一道可怕的血窟窿是致命伤,看来传言没错,张小武的的确确是一箭就射死了这名八旗武士。

    “张教官,你是女的,直勾勾地盯着大男人的身体看,不好吧?”孔有德调笑道。

    “孔有德,一百个俯卧撑,记下!”张凤仪睁大眼睛瞪了孔有德一眼,“姑奶奶在浑河杀的鞑子多了,连鞑子肚里有几根肠子都清清楚楚,这又何妨?”

    孔有德闭上了嘴傻乐,他可能是整个新军里受罚做俯卧撑最多的人了,但张凤仪和吕涣真都承认,他很有本事。能打不说,个人魅力也很强,手下都管理的服服帖帖的,脑瓜子还很聪明,虽然没读过书,但很多东西却是一点就透。

    “张小武,这颗鞑子首级算你的了!”张凤仪对张小武说道,“五十两银子的赏格,我会报到小娘子那里,战后一并发放。”

    “多谢张教官了,杀鞑子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你们也不要闹腾了,赶快回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打了多大的胜仗似的。”张凤仪指着余下的新军军士们说道,“才杀一个鞑子就高兴成这样?我告诉你们,好好的训练,有的是鞑子可以杀!杀一个五十两,吕小娘子不会拖欠大伙赏银的!”

    张凤仪的一番话,令新军军士们各个摩拳擦掌。两个月来,吕涣真一分钱军饷也没有拖欠过新军将士们的;在新军军营中,张凤仪虽然对军士们严厉,可是随意打骂、盘剥的想象一概没有发生,不少军士已经开始渐渐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

    今日头一次与鞑子交锋,新军们便目睹了张小武射死鞑子骑兵的过程。这在他们的心中种下了杀敌的种子。吕小娘子是不会拖欠饷银的,一颗鞑子首级就是五十两银子,两颗就是一百两,娶个媳妇儿盖个新房也是足够了!

    阿敏率领骑兵们后退了八里地,便暂时驻扎了下来。骑兵们士气并不很高,他们亲眼目睹了巴音古被明军的弓箭射死,也亲眼目睹了有明军在他们的冲锋下竟然稳如泰山,当下竟然生出了几分忧虑的情绪了。

    对于一支追亡逐北的队伍来说,最有效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恐惧。当敌人失去了对自己的恐惧,变得强硬起来时,带来的士气打击比任何武器都要厉害。

    阿敏心中也有些不甘,一向战无不胜的八旗竟在这小小军堡下吃了个瘪,实在是耻辱。不过他也庆幸,好歹是自己亲自率军到镇江堡来侦察了一遍,否则要是贸然进攻,不知道徒增多少伤亡。

    “贝勒爷,咱们为何在此地驻扎,不回险山堡了吗?”左右亲兵们已经被贝勒爷的种种冒险行为折磨得紧张兮兮了,以往在大汗努尔哈赤的面前,阿敏好歹还稳重收敛些,如今单独出来带兵,却屡屡兵行险招,弄得亲兵们疲于奔命,现在只想马上班师。

    “不回了!”阿敏挥手道,“派出信使去通知长奠、宽奠、险山驻扎的兵马,都携带弓箭、云梯等物,到此处来集合!”

    “贝勒爷,你这是要”

    “要攻堡!你也看见了,这伙明贼不是软柿子,只能速战速决,再给他们些日子,只怕会成为我大金的心腹大患。”

    “贝勒爷,咱们不等后面的弟兄了吗?”

    阿敏是带着三百骑兵,脱离了大部队,提前来到险山的。后面一千七百人的大部队,还有难民、战利品等等,都还在路上。阿敏粗略估计,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只怕还要半个月才能到镇江堡外。

    “不等了!”阿敏决定道,“他们至少还有半个月工夫才能赶到,等他们都集结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镇江堡周边,长奠、宽奠险山驻扎的后金兵马,与阿敏的本部加起来估计有一千人,再加上投降的本地明军和民夫,两千人的队伍还是能够拉出来的。镇江的兵力不过三四百,两千对四百,已经有强攻的本钱了。

    不过最让阿敏忌惮的,还是镇江背靠的朝鲜。朝鲜是大明的藩国,按理说对镇江守军是负有援助的义务的。不论朝鲜用什么手段援助镇江,是直接出兵还是援助物资,都会给阿敏攻堡带来极大的麻烦。

    “要是,有水军战船就好了。”阿敏叹息道。

    八旗精兵驰骋陆上,然而却不善舟楫,没有水师。本来以为攻下辽东半岛可以将明军的水军战船缴获一部分,谁知道这些水军们跑得比兔子都快,一听闻八旗来犯的消息,就操着战船往登莱逃命去了。整个辽东半岛,莫说是战船了,就是渔船都没剩下多少。

    “若是能有一支水师,从海上驶入鸭绿江,切断镇江和朝鲜的联系就好了。”阿敏盘算道,“说不定还能发动偷袭,从水路攻陷镇江。”

    阿敏机关算尽了半天,然而镇江地理位置特殊,除了强攻之外,完全想不出能一举拿下镇江的法子。无奈只好安慰自己,伤亡大些就大些,反正有的是投降的汉兵,叫他们打前锋去,那可是绝妙的炮灰。

    小小的镇江堡,原本在明代历史上籍籍无名,此时却因为种种原因,即将成为明金两军的战场。在这个由于穿越者的出现而使历史产生波动的新时空里,十七岁的川军女将吕涣真,即将在镇江与三十五岁的后金二贝勒阿敏展开殊死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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