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上,转眼又是百招斗罢,赵成冠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有些不济。
这时,周易突然虚晃一招,硬吃了赵成冠扫来的一拂尘,随即怒出一拳砸在了前者的胸前。
赵成冠不曾料想周易竟要以伤换伤,一时躲闪未及,直接被砸的飞了出去,空中抛洒起一口鲜血,整个人重重跌在了地上。
周易抬手揉了揉被拂尘抽中的胸脯,轻咳了几声,隐隐受了些内伤。
不过,相比于赵成冠的伤势,周易倒是轻了不少。
“道长,可还继续?”
周易并没有乘势追击,而是站在了原地,冲着赵成冠问了句。
赵成冠郁闷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着摇起了头,起身理了理衣裳,冲着周易作了一揖。
“十二形意拳变化莫测,能攻能守,贫道心服,这一场,是我败了!恭贺意行门,踏足百帮!”
道士也不是那不明理的人,既知不敌,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比下去了,更何况若是刚才周易乘着他受伤发起攻势,只怕他会输的更惨。
他本就不甚在意这所谓的百帮排名,让了也就让了:
听着赵成冠发自内心的一句恭喜,周易的脸上也多了些喜色,眼底忽的闪过一抹隐晦的狠色,但并不是针对赵成冠的,他对这道士还是颇为敬重的。
只不过,为了一举成名,让意行门在这一次的帮首会议上崭露头角,他也只能拿青阳门开刀了!
但这一切,才仅仅是个开始而已,今天,他会让整个凉州都记住他意行门的名字的!
演武台下,贺南山清晰听到二人的对话后,才迈步走上演武台。
三人相对,各自拘礼。
随即,贺南山转过身来,脸上多了几分肃穆。
“百帮之争,第一回合第一场,意行门胜!按照比武规则,意行门即刻起取代青阳门在百帮榜单上的排名,暂列百帮榜单第百名!”
随着贺南山宣布完结果,尘埃落定,人群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甚至一些人还忍不住呼喊了起来,但他们早已料到意行门能踏足百帮行列,自然也就没有显得太过惊讶了。
片刻后,贺南山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待得声音淡了下去,他才再次开口道。
“意行门挚旗使何在?!”
闻声落下,人群中顿时响起一声响亮的回音。
“在!”
“迎帮旗!”贺南山又是一声朗喝。
“有!”
应声一落,便见一人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径直跃至演武台,来到了那象征着排名的百根石柱之前。
他处在的位置,正是那第一百名,即是最低的那根石柱前。
而那原本站在石柱上的青阳门挚旗使听到贺南山的声音后也动了起来,慢慢走下了石柱,面带憾色,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注定不是他们青阳门的主场。
随着青阳门挚旗使走下,那意行门挚旗使望着眼前空了出来的石柱,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从怀里郑重掏出一物。
方方正正叠成一块,崭新依旧,正是意行门的帮旗!
从被帮派选中成为挚旗使的那一刻起,帮旗便正式交由他们保管,人在旗在,这是整个凉州武道共同遵守的法令,无人胆敢违背,否则,便将成为众矢之的,为整个凉州武道所封杀!
看着意行门挚旗使请出帮旗,那青阳门挚旗使轻叹一口气,缓缓将旗杆上本门的帮旗取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叠好,捧至怀中。
从对方手中接过旗杆,意行门挚旗使将手中帮旗展开,套上旗杆。
手臂一震,意行门大旗扬起,随风挥舞。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那火光映照下的旗帜,看到那旗帜上大大的“意行门”三字,看到字迹旁栩栩如生的十二道兽形徽记。
这便是意行门的帮旗!
帮旗随风扬,演武台上,贺南山再度喝声。
“升帮旗!”
随着贺南山一声落下,演武台上,周易当即面冲石柱所在,“咚”的一声单膝跪了下来,抱拳胸前,眼中光芒闪耀。
人群中,意行门前来的两百余众同样跪了下来,面朝那最后一根石柱,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这一刻,他们终于看到了!
听声,意行门挚旗使高举帮旗,踏步跃至石柱之上。
百旗立,至此,他意行门踏足百帮行列!
人群注视着这一幕,有人惋惜,有人欣喜,各有思绪。
此时,帮旗已立,这一场武斗便算落下了帷幕。
演武台上的周易缓缓起身,冲着贺南山与赵成冠抱了抱拳,随即大步走回观武台。
人群又一次响起呐喊声,齐齐为这新晋的百帮帮主喝起了彩。
而身为落败者的赵成冠则是面带苦涩,执拂尘,捏道指,口颂一声“无量天尊”,拖着身子走回了青阳门的队伍中。
门下众人迎了上来,但情绪都有些低沉,也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反倒是他这门主开口安慰起了众人。
片刻后,人群渐渐静了下来,从先前的热闹劲儿中走了出来,目光不约而同落向演武台,等待着贺南山继续进行武斗。
后者见状,也不拖延,再次开口道。
“百帮之争第二场开始,规则依旧,一炷香之内无人邀战,视作结束!”
说罢,贺南山又一次挥动衣袖,一根完整的土香径直飞出,直直插在下方地面上,香头燃起。
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掠出,直奔那刚插入地的香火而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整根香火被一块石子砸成两段,燃着的一头被砸在了土里,瞬间熄灭。
正当人群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意外惊讶时,一道平静又显冷漠的声音从观武台最前方响起,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道目光终停留在了一道身影上,此人体重壮硕,赤裸着的上半身疤痕纵横,散乱的乌发下,一张蛮横的脸上带着些许奸计得逞般的阴笑。
不是沙天衡又是何人!
人们呆滞住了,显然没有想到沙天衡会在此时出手干预比武,一时间纷纷惊疑地张着嘴,茫然地看向沙天衡。
演武台上,贺南山同样迷茫地看着沙天衡,眉头下意识皱起,他不明白后者此时出手意欲如何。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后猛地看向不远处静静站在那最高一根石柱上的徐武天,眼中饱含深意。
此刻,徐武天看着沙天衡的动作,握着大旗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但神情依旧是那般平静,没有显露出丝毫其他的情绪。
终于……忍不住了吗?
看着徐武天平静的面容,贺南山收回目光,又一次看向了沙天衡,顿了一下,才不解地开口问道。
“沙帮主,你这是为何?”
自古百帮之争不得有人插手,否则便是视凉州众帮于不顾,甚至可以说是在挑衅凉州众帮,若搁常人做出这般无理行径,贺南山早就开口怒斥了。
可眼下不同,出手的人乃是沙天衡,这个出了名横行无忌,唯我独尊的匪寇之首,哪怕贺南山身为帮首会议的主持之人,对这个疯子也多有忌惮,故而才出声询问到。
闻声,沙天衡冷冷一笑,缓缓开口,“没什么意思,只是我觉着这百帮之争可以先停一停了,在榜之人落败于他人之手,简直丢尽了我们这些在榜帮派的脸!”
听到他的声音,人群又是一怔,下意识朝着青阳门所在看去,目光齐齐落在了赵成冠身上。
赵成冠又何尝听不出沙天衡言语中对自己的嘲讽意味,可他却无可奈何,只能叹息一声,随即闭上了眼,轻颂一句。
“无量天尊!”
“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赵成冠的行为引得沙天衡极为不满,毫不掩饰地开口贬损一句,但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只会念经的老道士,也就没有过多将注意力放在后者的身上。
演武台上,贺南山听着沙天衡的话,却是难得理直气壮回应了一句。
“沙帮主,你的话老夫倒是不敢苟同,自古强者之路曲折难免,有人生来荣耀,站得高,有人生的平凡,却有傲世之才。也如诸帮,有人成名在先,位列名榜,有人成名在后,以力证道,二者各有千秋。”
“前者败榜也非屈辱,不过是失天时无地利,一身武力棋逢强手,竭力惜败罢了!纵使不敌,又怎能说明是前者学艺不精,在老夫看来,应当是后起之秀当有天纵之资,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能为他们的成长做个见证,也属幸事,又何来屈辱一说?”
贺南山一番慷慨正辞顿时引得在场众人纷纷称好,只觉得自己都被这一番话感染到了,心中豪情丛生。
但沙天衡听到他的话却是又一次发出哼声,眼中带起杀意,“老东西,给你几分薄面喊你一声老庄主,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吗?告诉你,今天我不想多事,你最好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再多嘴,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沙天衡又狠狠瞪了贺南山一眼。
这一番毫无顾忌的浑话落在贺南山耳中,让他心头蹭蹭直冒火,忍不住攥起了拳头,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论实力,他不是沙天衡的对手,就算能够抗衡一二,人家身后可还有着近千人的海沙帮呢,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悍匪,倘若为了一时之气惹怒沙天衡,恐怕整个神泉山庄都得毁在自己的手上。
没见徐武天都任由沙天衡百般放肆而一声不吭了吗?
天元帮尚且如此,自己这小小的神泉山庄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这位享受了半辈子尊崇的老人默默退下了演武台,背影微躬,失了心底的那股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垂垂暮已。
看着贺南山萧瑟的背影,沙天衡满意一笑,这老匹夫,等以后再跟你算账!
这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徐武天终是看不下去了,缓缓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