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兄,除却先前那件事以外,还有一件小事还望金兄应允。”
“嗯?贾老弟你这是怎么了?你我兄弟二人还需客气什么,有事尽管说就好,只要为兄能做到的,定然竭力相助。”
贾毅这才点点头,随即看向徐元。
“金兄,我这小兄弟乃是为了躲避仇敌追杀才不得已行走江湖的,与我甚是投缘,我实在不忍让他如你我当年那般在江湖上频频受挫,便想将他托付于金兄你,还望你能够将他留在山庄,随便给他派个差事,让他能有个安身之所。”
“不知金兄可否帮兄弟这个忙?”
贾毅特意当着徐元的面提起此事,便是料定金大成不会拒绝,后者也的确如他所想那般,仅仅是愣了一下便笑着开口到。
“贾老弟这说哪里话,既是你的兄弟,那就是我金大成的兄弟,兄弟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金大成随即转头看向徐元,拍着胸脯说到。
“徐兄弟,你尽管在这里住下便是,随便你想住多长时间便住多长时间,至于安排差事什么的那可真是折煞我了,徐兄弟虽然年少,但凭我多年来阅人无数的这双眼,一眼就能看得出兄弟你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有大成就!如今一时坎坷谁人都不可避免,能来到我这里也是你我的缘分,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无需见外,他日待你平步青云之际,还能记着我这个无用兄弟的情义,我就心满意足了!”
金大成一番话倒也透露着几分真挚,徐元虽听得出这不过是一些场面话,但这心里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感激的,以他如今的处境,能够有人收留帮衬,实属不易,当即便起身抱拳,冲着金大成深深鞠了一躬。
“金庄主,多谢收留,日后我若有出头之日,定然不会忘记今日恩情!”
金大成无谓地摆了摆手,“徐兄弟言重了,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如贾老弟一般喊我大哥即可,我对你可是一见如故,纵使没有贾老弟这层关系,我也必然得结交一番你这等少年英豪!”
闻声,徐元露出一抹苦笑,轻唤一声,“金大哥!”
金大成这才满意地大笑起来,“好好好!徐兄弟痛快,来,你我兄弟二人以茶代酒畅饮一番,打今日起,你我便结为兄弟,日后这金沙山庄便是徐兄弟你自个儿的家!”
说罢,金大成果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徐元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端起茶杯喝了个精光,二人默契地放声笑了起来,场面甚是和谐。
看着这一幕,贾毅露出了笑容,只是一双眼眯了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晦暗光芒。
…
这一年,是公元911年。
这一年,庙宇大变。
这一年,蜀王王建与岐王李茂贞因儿女婚姻纠纷导致关系破裂,双方发生激烈军事冲突,两地交兵不断,沿线百姓尽受其祸,纷纷外逃。
这一年,南吴大将徐温升任行军司马、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独揽大权之下,因私计杀大将李遇,并族灭李遇全家。
这一年,吴越王钱镠一
面向梁朝称臣,一面则自为小朝廷,其府署称朝廷、僚属称臣,野心勃勃。
这一年,闽王王审知立都闽侯,却不似各地藩王般纷纷显露野心,一直尊奉中原王朝正朔,称臣纳贡。自909年得封闽王,王审知自奉俭约,为政以德,与民休息,劝课农桑,轻徭薄赋,修筑道路,访求民隐,兴利除弊,建立学校,奖励通商,深得民心,在这乱世之中,也算营造出一片安逸之地。
这一年,幽州节度使刘守光不顾众将臣的反对,登极称帝,国号大燕,改元应天。然而,桀燕建立后,便不断受到晋王李存勖的进攻,燕云十六州陷入混乱。
也是这一年,江湖同样风云四起。
自老剑仙莫一玄十年前绝迹江湖之后,后起之秀苏子洲在这一年跻身指玄境界,斩获新一代剑仙名号。
继此之后,拳甲武烈、刀甲霍邱、枪甲陆小川相继跻身金刚境,掀起武林狂潮。更有隐世人评定数人甲身,隐有五百年前春秋十三甲之风。
轰轰烈烈之下,又有众多不为人知的出世高人踏足江湖。
江南道上,多出了一牵驴僧人,风餐露宿,一路向北而来,据说是要寻一位故人。
契丹境内,则是多出了一赤身莽汉,双手裹附指粗铁链,拖着一厚重石棺向南而行,有人称亲眼目睹棺内有一名诡异女子。
除了这二人之外,还有一名身着宦官服饰的中年自长安城一路南下,所过之处,所见之人,无不尸横五步,被人称作杀神魔头。
而那些江湖门派也都纷纷动荡起来,半月之内,二十余门派从江湖除名,门下弟子无一生还,又有数个派别一夜兴起,但大都存活不过几日便惨遭横祸,如同悄然兴起一般,消失的也无声无息。
此外,外八门之中,一直退隐江湖的上三门接连面世,五名一品高手,近二十名二品高手相继步入江湖,掀起一番骇然巨浪。
而以少林武当为首的佛道二宗却是同时放声,大闭山门,不理世俗,更不涉足朝政。此声一出,散落江湖的众多僧道纷纷回归庙门,让众多江湖门派都摸不清,这二宗究竟意欲如何。
……
幽州境内,一支铁骑死死镇守于城门之外,刀枪所指,竟是一僧人。
一袭白色僧袍,在微风吹拂下轻轻舞动着,哪怕孤身一人直面近百铁骑,僧人的脸上丝毫不见惧色,反而带着浅浅的微笑。
在他身后,一头看上去年岁颇大的老驴悠闲地吃着身前的杂草,细嚼慢咽,对于那不远处的一匹匹烈马,一个个手执刀枪的军士视若无物,不愧是结伴而行的“两人”,这脾气倒是如出一辙。
相较于僧人的平静,那骑军将领却是如临大敌一般,握着佩刀的手心早已满是汗水,就连贴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打湿了,可尽管如此,他却是不能退却一步,毕竟上面可是发了话的,一定得把这来历不明的和尚挡在城外,否则不光是他,就连他麾下这百名士卒都得掉脑袋。
为自己打了打气,将领轻踢马腹,向前走了几步,但仅是这几步,他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
威压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来,胸口不免一阵发闷,却是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开口道。
“在下幽州骠骑营都尉高从之,不知高僧法号?何以闯我幽州城?”
僧人淡淡一笑,轻声道:“贫僧到此并无他意,也无意与幽州军营为敌,只是前些时日察觉到一位故人命星渐暗,特到此寻故人一见,以了心愿而已。”
闻言,那都尉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高僧实力雄厚,眼下正值幽州动荡之际,城防甚严,请恕本都尉实难任由高僧入城,上面怪罪下来,本都尉一死倒也无妨,只是手底下的这些弟兄也要跟着我倒霉,所以……还望高僧不要为难我等!”
然而,僧人又是一笑,轻轻拍了拍身后的驴子,随即向前缓步而行,淡淡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无妨,贫僧只是想见故人最后一面,不会插手城内的任何事,但如果你们要阻拦贫僧的话,就只管动手好了,贫僧不还手便是。”
“这……”
眼见僧人朝着己方走来,无论是那都尉还是身后的一众军士,尽皆打起十二分警惕来,齐齐亮出手中兵刃。
城内人纷纷看得到这诡异的一幕,一僧一驴不紧不慢地朝着城内走来,而挡在他身前的近百名铁骑却是纹丝不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之色,甚至于额头尽数滚落汗珠,如同承受着莫大的威压一般。
似乎是受不了这股无名的压力,那都尉终于狠下心,双腿猛夹马腹,扬起手中佩刀,厉声喝道:“冲!”
一声令下,近百名铁骑紧随其后,近百军刀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亮眼的寒光,马蹄声阵阵,卷起一阵铺天盖地的尘土,直奔那一僧一驴而去,试图将那和尚撞成一摊肉泥。
然而,诡异的一幕就在此刻上演,那冲在最前面的都尉自然是最前和僧人照面的,看到僧人没有任何躲闪的意图,那都尉眉头一皱,马鞭一挥,胯下战马再度加速,径直冲向不过百米之遥的僧人。
但当战马冲到距离僧人不足十步的位置时,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般,整匹战马瞬间被强大的冲力挤作一捧血雾,眨眼间就变成了遍地的碎肉,尸骨无存。骑乘战马的都尉自然也没能够幸免,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在空中抛洒下一口鲜血,接连撞飞了身后四五骑才跌落在地,却已是一具尸首。
血淋淋的一幕惊骇到了所有人,但下一刻,多年的戎马生涯训练出来的无谓意志让这些人再度横下心来,一骑接着一骑,悍不畏死般接连冲向那依旧不紧不慢走动的僧人,慷慨赴死。
幽州城外,一僧一驴缓步前行,在他身周则是围了数十名铁骑,一骑接连一骑朝他冲去,却尽皆止步他身周十步处,无一例外化作了散落在地的一摊摊血肉。
这一日,幽州骠骑营九十八名骑将,连同都尉高从之,命丧幽州城外,无一生还,也无一退缩。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白袍僧人,却是悠闲地停步城门口,对于身后堆积如山的近百战马军士尸体置若无物,只是抬起头,看着那座高高的城门,轻声道一句:“幽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