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房屋二楼的一扇窗户背后,一个男子正悄无声息地,将拉满的弓弦缓缓收回去,随后自然的将弓箭垂于身侧。
他或许也是注意到了那透过窗户纸的一丝锋利觉察,他手势示意身后的仆人将弓箭接过,整理了一下衣襟,收拾完后端庄大方的往窗户旁的露台走去。
阿简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对面。
从窗户后走出来一个黑影,慢慢的那黑影移到露台之上,有了阳光的照射,那黑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蓝衣,头上绑着一个干净的马尾,头发的深棕色略显发黑;留着一绌微长飘逸的斜刘海,样貌年轻俊郎,一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富家公子的感觉。
阿简略惊。
眼睛里瞳孔闪烁着,神情凝聚。
阿简之所以此番神情,皆因所见之人,出乎预料!——此时,站在对面的正是舒千珩。
舒千珩向阿简展眉一笑,神情阔然。阿简心里自是有疑问,但也必然想到了那一箭不是他射的。
舒千珩如两人初见般时做拱手礼,示意问候。随即便转身离去。
与第一次行的抱拳礼不同,那是充满豪气侠义的,而这次的拱手礼,仿佛让阿简看到了他与往常的一丝不同,规规矩矩得体大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确实,张弓满弦,蓄势待发。只不过箭头对准的不是简名予……
一边,温景楚听闻动静,便迅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很是淡定。
阿简看到了温景楚,霎时间脸上露出一丝怯色,一时半会不知作如何解释:“人……没弄丢,就是……就是,死了……”
阿简心里多半也是愧疚的,哪怕是一个敌方派来的探子,被吩咐到的事情总是要做好的,结果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人便从自己手里死去了。
觉得把事情做得糟糕透了,心里生出了一丝歉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傻愣着站在一旁等候温景楚的发话,该如何处置。
对于一个初涉江湖,并没有多少江湖阅历的富家少年来说,还是太嫩了!不过对于心善之人也应如此吧。
此时的温景楚倒是一脸悠然,嘴角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微微扬起,不知深意。
他走到那具身上扎满了箭支的尸体旁边,动作娴熟的撩开衣摆蹲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摸着箭末端的箭羽,细致的查看箭杆,不遗漏任何一处细节。
一丝金属摩擦的闷声快速地从耳边溜过,他从尸体上拔出一支箭来,箭头上面沾着发黑的血和些许肉沫,他仔细地观察着箭头,不出须臾间他便有了答案。
“水银箭。烟南的人……”温景楚铮铮有声的说道。
“哈?是那帮一路追杀我们的刺客?”阿简突然惊讶地叫出声来。
“来了。”温景楚瞟了一眼窗外,不耐烦的说道。
“谁?”阿简顺着温景楚最后的余光望过去——只见屋顶上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铁叔!”阿简顿时张大了口惊讶说道。
原来是恰逢及时雨,铁面心等人的及时赶到阻止了烟南一行人的继续进攻,镖师们一路追赶而去还是让他们给跑了,这才无果而返。
铁面心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阿简,确认无事过后便带领着镖局兄弟离开了。
阿简心里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拜托的事,铁叔才一路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刚好来到了这里……’
‘哒,哒哒……’突然从门口处传来了一个拨算盘的声音。
阿简和温景楚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头带黑色方巾,肥头大耳,肚子滚圆滚圆的胖大叔站在门口处。
他低头拨弄着手里的算盘,好像在算什么数。好像是感觉了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乎他干咳了两声,然后一边拨动着算盘,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打你们的,我算我的,等你们什么时候结束,就来我这里结一下账。”
说着他拨算盘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是又想到了什么,然后接着说道:“别觉得你们是江湖上出来混的,打烂别人东西就不用赔,也不要跟我斗凶,我不吃这一套,好歹我也是在这江湖上开了二十多年的客栈,被砸也不是一两回遇到的事儿了,该赔的还是要赔,我只是个生意人。”
说完,他手里的算盘也算完了。他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比划了下,然后向着阿简和温景楚二人使了一下眼色,示意“这个数,给钱!”
温景楚看了掌柜的一眼,大笑道:“哈哈,阿简给钱。”
听到这句话时,阿简瞬间惊呆了,反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有钱啊。”温景楚无赖的扔出了一句话,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门。
经过掌柜身旁时,他特地走慢两步。在这掌柜身上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武功气息,仿佛就是一个很平常,胆儿有点肥的普通人。
阿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温景楚走了,就留下自己一个人收拾残局。
感慨,很是感慨。
阿简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天的到来,被人绑架要挟不要紧,还要帮人买单。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阿简没钱了!
对于不久前账房先生断了阿简的零用钱后,阿简所剩的不多。
而这个掌柜的一开口就要五十两,吓得阿简都不敢吱声了。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还是一两不差。阿简自知是讨不过,所以还是乖乖的交钱了,看看兜里剩下的几个铜板,心都要碎了。
阿简两眼湿湿的看着轻飘飘的钱袋,一边捶胸口的哀怨道:“我怎么会这么穷……”
掌柜的收了钱心里自是暗喜,看到一旁的阿简这幅神态,走时还不忘安慰安慰。
掌柜的一手搭在阿简肩上,轻轻的拍打着,一边和和气气的安慰道:“年轻人嘛,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嘛,是不是。”
阿简苦闷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骗钱的。”
掌柜的装作不尴尬的,继续安慰说道:“大家都是出来行走江湖的嘛,不要说骗那么难听,都是义气当头嘛,你这是讲义气,别难过了,我走啦,你自己慢慢继续。走啦。”
说完,掌柜急急忙忙就走了。
留下阿简一个人在屋里继续捶胸拍地。
拍着拍着,突然拍到胸口处有个硬硬的东西,阿简生生的把自己胸口拍疼了。
“哎呀!嘶~什么东西?”
阿简掏出怀里的东西,打开帕子一看,原来是剩下最后的两条金条。阿简愣了一下,又赶紧把金条收好了,生怕被掌柜发现了,敲诈了去。
阿简从嬉笑玩闹中恢复过来,看了一下满目疮痍的房间,又看了一眼对面人去楼空的露台,心里一时也未能捋得清楚,便也走出了房间,想着去找少曳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