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将教室淹没。
江之鱼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钢琴后起身，摸索着走去一边的墙边，按下了开关。
头顶灯光昏黄，形成一个圆，将她的身影笼罩。
她后知后觉自己按错了开关，误打误撞点开了为适应舞台而特设的追光灯。
本想再去换一个，却被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沈肆打断：
“挺好，就用这个。”
看出他并没有任何调笑之意，江之鱼便也随他去。
坐回钢琴前，她将余曦晨为她简化的曲谱从手机上找出来，放在架子上，手指在琴键上摸索，却犹豫着没有按下。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指间上，带着她轻轻按下。
耳边传来他的低沉吟唱：
“背对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江之鱼从未听过他唱歌。
更何况他多情浪荡，似乎与专一的情歌不合。
可偏偏，耳边传来的每一句歌词都像是在诉说。
如果多情有等级，那他这样少有钟情的时刻，最是令人心动。
多年未碰琴键，即便有他的带领，仍旧弹错许多。
江之鱼将手抽离，手背上还留有他的体温。
她抬眸，迎上精致的眉眼，浅笑：
“也不知道弹成这样，会不会把余余的大事搞砸。”
沈肆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轻靠在琴上，双手抱胸，鼓励道：
“很不错了，比俞书白那小子强得多。”
别人她不清楚，但是俞书白，江之鱼和他相处两个月，再清楚不过。
五岁接触计算机，十岁拿下儿童组编程金奖。
你若让他弹钢琴，那绝对是强人所难。
“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轻声嘟囔着，江之鱼在他的视线下，一遍一遍的练。
沈肆微眯着眼，看她由紧张慢慢放开，在暖色的灯光的照耀下，一张小脸温柔淡然。
破天荒的，他竟觉得弹钢琴的她跟码代码的她很不一样。
少了凌厉，多了柔和。
心底渐渐变软，最后融化成一碗为她所惑的迷魂汤。
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今年何年。
只知面前的人，乃是他求而未得的心上人。
迷人得很。
-
天色越来越暗。
跑去隔壁一天条街买了吃的回来的余曦晨哼着歌儿上楼，偶遇听墙角的苏荷。
“你怎么在这儿？”
苏荷被教室里的一幕打击得体无完肤，神色慌乱。
不怕愈演愈烈的传言，却怕传言句句是真。
眼神不会骗人。
那个从不多看她一眼的沈肆，对江之鱼动了真心。
不甘有之，愤恨有之。
推开余曦晨，她有些狼狈的下楼，正对上等候她多时的王语嫣。
看她这幅模样，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
王语嫣假情假意安抚着她的肩：
“都看到了吧？所以，接下来要不要合作，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完，转身就走。
苏荷一方面害怕江之鱼拿她入学的事儿做文章，另一方面为这个报复她的机会疯狂心动。
即便是得不到那个人，那也要一雪前耻，报了军训上被她掣肘的仇。
清丽的双眼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苏荷小跑着追上，伸手拉住王语嫣的衣摆：
“我有一个要求。”
鱼儿已经上钩，王语嫣从容不迫，如同关照好朋友那般，轻轻替她将凌乱的刘海掩在耳后：
“只要能给江之鱼点儿教训，别说一个，十个我都答应你。”
墙角后的余曦晨出了一身冷汗。
若非她觉得苏荷不对劲儿，悄无声息的跟上来，江之鱼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更何况还有自己精心设计的表白。
回到教室，她面上未显，将吃的递给江之鱼，暗戳戳的以跟肖杨传话为由，把沈肆叫了出去：
“沈学长，苏荷和王语嫣要整江鱼鱼，你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听余曦晨将来龙去脉说完，沈肆俊眉皱成一团，头一回嫌弃自己这张脸。
明明已经尽所能把对江之鱼的私心张扬在外，可还有不长眼的出来捣乱。
照这样下去，他能追上小姑娘才怪。
透过窗子看了一眼乖乖吃饭的江之鱼，他神色微眯：
“这事儿你们别管。”
-
自打答应上台，傍晚到深夜的这段时间，江之鱼全都奉献给了钢琴。
余曦晨对此很是看重，基本寸步不离。
沈肆也偶尔过来，听她弹上一遍，再鼓励一番。
至于技能大赛上的张扬，再也没出现过。
十月三十一号，万圣之夜。
去年两校联欢的地点在华清，今年自然而然，选在了隔壁京大。
准备多时的舞台就架在中心广场上，天色一暗，灯光绚烂。
两校的学子们穿着怪异的服装，手拿南瓜灯，头戴各色假面，齐聚一堂，等待着看完表演，参与最后的群体大联欢——
假面舞会。
王语嫣作为东道主的一员，不仅担任此次联谊的主持人，更兼职与华清大学的外联。
与她对接的，正是苏荷。
第一次亲自动这种手脚，苏荷有些害怕：
“准备妥当了吗？千万不要暴露是我换的节目单。”
王语嫣轻蔑一笑：“在我的地盘上，你觉得还会出这种差错？”
苏荷平日里仗的是她妈妈的势，对上京大的王语嫣，也只有听之任之的份儿。
“那我等你好消息。”
“等下”，王语嫣转到她面前，垂眸望着手里的节目单。
上面，沈肆的名字赫然在列。
只不过后面多了个括号：
【保留节目。】
“你确定沈肆会来？”
“当然，他主动找我报的名，没说具体表演什么，只说随机应变，免得被人提前知道，造成不必要的人群躁动。”
留下最后这句话，苏荷赶紧离开了后台。
华清文艺部的副部长，自然没有一直唠嗑的道理。
晚上八点，两校联欢正式开始。
在特意用各式各样的小南瓜和巫女小帽装点过的舞台上，王语嫣一袭酒红色曳地长裙，脸戴魅力舞姬假面，缓缓走来：
“欢迎大家齐聚我校，共同庆祝一年一度的万圣前夜，我是大联欢的主持人——王语嫣。”
“今晚将由我为大家一一揭晓神秘节目单，同时，在表演结束，将有一场通宵达旦的假面舞会，希望大家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