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接风宴吃到凌晨三点半。
沈肆被灌了不少酒，婉拒了肖杨提出的第二场，将西装外套挂在臂弯里，拧着眉站在会馆门口等车，顺便透气。
如今已是十月底，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愈加让人上头。
耳边传来余曦晨嘱咐代驾的声音，还有肖杨的哼哼声：
“沈……沈老肆，后天……后天别忘了去公司……我……我等你……”
沈肆歪歪斜斜的靠在柱子旁，抬手拧了拧眉心。
后天可是周末。
上什么班？
真是醉够呛。
宋循把周野他们也架进车里，目送他们的车走远，这才返回，手里提着沈肆的行李箱：
“今晚住哪儿？酒店？”
刚刚喝酒喝的急，沈肆身上的白衬衫被他扯得只剩三颗扣子，领口歪歪斜斜的，显得很是风流倜傥：
“回公寓，呶，我叫的车来了。”
说罢，伸手拍拍宋循的肩，接过行李，步伐不稳地下了台阶，坐上出租车：
“走了。”
-
再次踏进华清对面的这个小公寓，沈肆没有太多脑容量用来回忆和思考。
随意掀开沙发上的防尘布，整个人陷进去，头痛得要裂开。
由于房子太久没住过人，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霉味儿，使得他用力皱了皱眉。
躺了半个小时，沈肆强忍着起身，全凭肌肉记忆，摸索着开灯。
入目，皆是灰白一片。
好在，这儿也算高级公寓，有专门的管家打理，没有随意断他水电。
将身上的衬衫扯开，露出块状分明的腹肌，站在温热的水下。
水流瞬间湿了修长的西装裤，黏腻得难受。
三两下去除，整个人被水流包裹，宿醉感总算去除不少。
扯了件浴巾随意一裹，他来到厨房，拿出烧水壶烧水喝。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用，水壶坏掉，就连喝水用的杯子，也不知被收纳到了哪个柜子里。
“啧，早知道就应该去睡酒店。”
他轻轻的念了句，还是换上一身休闲服，出了门。
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他在柜子里拿了瓶冰水，靠在那儿仰头就灌。
嘴角溢出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角、再掠过他的喉结，最后消失在锁骨上。
如果仔细看，还可以看到他锁骨上的那条银色的细链，泛着隐隐的光。
街上的车流仍旧不少，沈肆坐在路边吹了会儿风，这才转身朝公寓走。
天边已经隐隐泛起青色，睡意侵袭而来。
沈肆就那么窝在沙发上，合衣睡着。
所谓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他这个只出国了四年的，再回来，竟也觉得这样乱糟糟的家格外好眠。
-
周一，早上七点。
沈肆从床上醒来，赤脚下楼。
冲了个澡，换上一身黑色西装，他没开那辆小跑，换了辆黑色奔驰，来到公司门口。
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整个环宇科技所在的大楼静悄悄的，偶尔可以看到巡逻的保安，来回晃荡。
在前台登记过，电梯直通13层。
这儿是整个项目部所在的地方。
几个早到的年轻人见到他这张陌生却清贵的面容，主动问起：
“您好，请问找谁？”
沈肆：“肖总监叫我过来面试。”
说罢，径直走向左手第一间办公室，并没给身后几人留下阻拦的空间。
过去两年，他虽身在国外，但已经处理了不少公司的紧急项目。
甚至就连目前肖杨手上最重要的「信息云」都是由他点头通过的。
只不过，初来乍到，他不便以总裁的身份空降，决定先跟一跟项目，了解一下手底下人员的能力情况。
坐上肖杨的办公椅，右手边摆着的，便是合作方mr公司送来的需要他签名的文件。
「信息云」是由沪市的外企mr两年前正式筹备，去年落地运营，集存储、备份为主的大数据平台。
最适合他们这种上升型科技公司。
而且，「信息云」的开发者堪称业内奇才。
他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nemo。
业内都传，这个人脾气古怪，除了mr公司内部，谁也没有见过他的面。
可沈肆手中拿的这份文件上，明明白白写着，对方派来与他们完成此次合作的负责人，正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开发者：
nemo。
这就有些意思了。
-
肖杨姗姗来迟。
往日总是不着调的他穿上一身西装，仿佛被禁锢住，还颇有几分总监的威严：
“来了？你想跟哪个项目，自己挑，反正我也不配给您派活。”
沈肆合上手头的文件，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在办公桌上敲了敲：
“就这个。”
肖杨接过来看了一眼，无所谓道：
“行啊，反正这个项目关系着咱们公司的升级换代，交给你我也放心。”
“对了，对方派来的是谁？我安排小赵和你一起，他对mr比较熟悉。”
为了配合自己的身份，沈肆并没有将额前的碎发梳上去，瞧起来像极了刚毕业的大学生。
只不过，那双深邃的黑眸却昭示着他此刻的意味深长，就连声音都拉长了些：
“nemo。”
“谁？nemo？他不是从来不露面的吗？不行，不能让小赵跟你去了。”
他整理了下领带，有些迫不及待：
“他什么时候过来？我跟你去会会他，看看这个业内奇才，是个啥样的小老外。”
沈肆起身，交叠的长腿一迈，轻松制止了他，修长指尖敲在文件夹的塑封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必，你把这个签了，再让人把mr的资料拿给我，我自己跟。”
肖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是不是认识这个nemo？”
沈肆勾了勾唇，自胸膛漫出一声轻笑，颇有几分神秘的味道：
“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干嘛上赶着？”
沈肆敛了敛眉，眼底的笑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愈加让肖杨迷惑的发言：
“好奇。”
过了个周末，肖杨手头堆积的工作贼多，也没工夫在这儿刨根问底，干脆挥挥手：
“行，您是老板您说了算，哦对了，别忘了去人事那儿拿你的工作牌和名片，我早就安排下去了。”
沈肆嗯了一声，转身出门。
肖杨手底下那位小赵手脚很是麻利。
尽管惊讶于这位新来的业务员竟然得到了肖总监的青眼，但还是迅速将mr的所有资料，包括nemo的工作号打包发了过来。
沈肆坐在最角落的工位上，细细的看。
mr，不同于环宇的起步和发展。
早在四年前，它便是一个成熟的科技公司。
甚至当初差点将他们的「智慧」逼入绝境的「梦幻小窝」，也是他们运营的。
如今，又有了nemo的强势加入，仅仅靠一个「信息云」，就已经将他们旗下家居、游戏、网络、通讯等各个方面发展到了整个行业的顶尖。
如果他没记错，他那位前女友，两年前昙花一现的江工，就曾在这家公司任职。
可当他浏览完mr公司中高层领导的名讳，除了大老板mike他曾有过几面之缘，其余众人，都只是陌生词汇。
目光锁定nemo。
职位：研发部总监。
所以，像mr这样的业内翘楚，什么时候连这种层面的合作，都需要一个总监出马了？
沈肆嘴角溢出若有似无的轻笑。
怕是，有意为之。
切换到微信，他登上人事给他的新工作号，成功给这位头像全黑的nemo总监发去了好友申请。
在备注一行，他没有多加掩饰，只打了七个字：
【环宇项目部，沈肆。】
对方几乎守着微信一般，秒通过，并且言简意赅，直接丢了他一份行程安排：
【hello，iwillarrivetheafternooomorrowpleasepickmeupontime】
（你好，我将在后天下午抵达，烦请您准时接机。）
全程用英文，一个汉字都没有。
沈肆挑了挑眉。
倒是符合nemo老外的作风。
如果他没有亲身体验过「信息云」，没有察觉到其算法上的熟悉感的话，想必会被他忽悠过去。
但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在这上面做文章。
或许这老外修习了国内的算法也不一定。
回了句【ok】，沈肆退出聊天页面，转而点开nemo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沿袭了他那全黑头像的风格，除了去年年底「信息云」正式上市的一条宣发链接，再没有半点儿痕迹。
啧，有趣。
-
与此同时，远在沪市的江之鱼已经出了一手的汗。
明明只是如此简短的交流，她却已经等了足足两年。
两年。
她凭借云服务平台在业内一炮而红，轻轻松松走上事业巅峰。
掌声与名利随之而来。
可她却改头换面，以一个男性英文名，深藏功与名。
只为了以一个全新的、充满自信的江之鱼，出现在他面前。
助理苏觅端着一杯咖啡，敲门而入。
小姑娘是去年刚进的实习生，虽然才23岁，却已相当老成：
“nemo，是项目不顺利？很少见你这样拧眉。”
江之鱼端着那杯黑咖啡，从办公桌后起身，高跟鞋踩着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一身纯白色西装剪裁得服帖完美，将她笔直的大长腿包裹得严丝合缝，极显身材。
栗色的长卷发被她挽在脑后，露出的天鹅颈白嫩修长。
这是mr的顶楼，也是整个研发部所在的地方。
当初扩建时，mike让她挑选办公室，她一眼就选中了这个有着超大落地窗的房间。
视野开阔，可以远远看到她当年刚到沪市来住的公寓楼。
每次瞧着，都像是忆苦思甜。
也好告诉自己，往事不可忆。
而来者，尤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