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农见萧峰逼退朱九真和卫壁离去,有闻卫壁恶言,不禁目露悸容,当即跪倒在地道:“多谢大侠救命,哎!大侠你这次可是惹了大祸了!”说罢,懊悔的大是摇头。
萧峰前世先为丐帮帮主,后为南院大王,常受人叩拜,见老农叩拜,并不以为意,略微点头,对乡农道:“你自管离去便是,他们不来也罢,若来必不叫他们讨了好处去。”乡农如闻大赦,慌忙离去。
萧峰见乡农离去,心想:“这炖狗肉怕是吃不上了!”又兼饥饿难当,当下撕下一条狗腿,囫囵大嚼起来,冷血生肉,吃起来自有一番滋味!一连数日,萧峰便以这死狗肉为食,闲来便修习内功,只待双腿复原。
这一日,萧峰躺在雪地上,看着天上数头秃鹰飞来飞去的盘旋,心中不禁神游到塞外,心想:“我若是和阿朱在塞外牧马放羊,每天恐怕都要防着苍鹰把小羊叼走,那时小阿朱定会焦急的大喊‘大哥,小羊被苍鹰叼走了!’”一念及此,只觉阿朱俏笑嫣然的面容便在眼前,耳旁尽是阿朱的言笑妙语,他不禁面露笑容,嘴里喃喃叫道:“阿朱!阿朱!。”但脸边却滚下两行泪水。
正自出神之际,只听有个少女在身旁惊道:“你……你怎知道我……?”萧峰一惊,暗叫一声‘惭愧’,心道:“若是有人加害自己,岂不已身首异处?”忙坐起身来,只见眼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荆钗布裙,是个乡村贫女,面容黝黑,脸上肌肤浮肿,凹凹凸凸,生得极是丑陋,只是一对眸子颇有神采,身材也是苗条纤秀。
少女见萧峰坐起,问道:“你怎么躺在这里?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萧峰呆了一呆,但转念便知,‘原来这少女也唤作阿朱,定是刚才我梦中遇见阿朱时,说了些混话,倒让这村姑误会了。’当下道:“在下也不明白为何会躺在此地,正要请教姑娘此地是何处?”
那少女打量了一番萧峰,见其确是不认识自己,道:“原来你双腿断了,怪不得要躺在这里。”顿了顿又道:“你躺在这里可怎么吃饭啊?肚子饿不饿?”萧峰闻听这少女温言,心中不免感激,微笑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虽动不了,却还饿不着,这不前些天,便有人送上几头恶犬来给在下充饥。”
少女看了雪地中的剩余的犬尸,轻轻‘咦’了一声,道:“这些恶犬都是你打死的吗?”边说边从菜篮种取出两个麦饼来,递给萧峰。萧峰口中道:“多谢姑娘了,在下此刻还不饿!”拱手推谢掉。少女见萧峰不要她的麦饼,脸上微露怒色,‘呸’了一声道:“狗咬吕洞宾!我这些饼就是喂狗也不给你,活该你摔断了腿!”说罢竟真的将饼子扔向死狗。
萧峰识人无数,比少女更难缠的阿紫他都不放在心上,虽见少女喜怒无常,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姑娘的饼子爱给谁便给谁,在下自然管不到。”一语方毕,复有躺在雪地上,望着天空,浑不把少女放在心上。
那少女也不生气,反而抿嘴笑道:“丑八怪,你竟敢如此对本姑娘,你不怕我拉你的腿吗?”作势便去拉萧峰双腿。萧峰斜睨了一眼,眼神凛然生威,少女心下一凛,腰竟然不敢玩下去,两只手也不自主地缩回。但萧峰的眼神转而便变得温柔起来,只因他见少女那抿嘴一笑,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狡谲之色,与阿朱竟有几分神似。
萧峰猛然想起阿朱的神情,心中不觉隐隐作痛,神色便黯淡下去,但他是硬心肠的汉子,心中有再多得苦楚也不愿表露出来,更何况是在一个少女面前。当下别过头去,又望着苍穹。
少女见黯淡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但见他双目间露出压抑的神情,似有万般苦楚,又似有万般眷恋。少女忽起怜悯之意,只觉眼前这个人心中定然是极苦,又自恋身世,当下挨着萧峰身旁坐下,抱着双膝,望着天上闪亮的星星,慢慢呜咽起来。
萧峰听到哭声侧头一望,见她肩头起伏,哭得大为伤心,当下劝慰道:“姑娘不必如此伤心,有什么苦衷说出来便是,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定会为姑娘办得!”少女又哭了一会,才道:“我心里牵挂着一个人,始终也找不到他!”萧峰微微点头,淡淡道:“此人只要还在这世间,便不难寻找!”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心想:“我此刻已不是丐帮帮主,要想在江湖上寻一个人确是千难万难了!”
少女只顾自言自语的说:“我要他跟着我去,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他不肯,那也罢了,哪知还骂我,打我,将我咬得身上鲜血淋漓。”左手不禁拂了拂皓腕。萧峰看得分明,只见那少女右手腕处留有齿痕。心道:“原来是些男女之间的情事,就算我寻来那男子,也未必勉强得来!”但萧峰一言既出,当无反悔,只得道:“姑娘不必如此担心了,只待过些日子,在下便去为你寻来那人。”那少女叹了口气,道:“他是否还活在世间尚不得知,又到哪里去寻啊!”
萧峰眉头一皱,心道:“这少女莫非有些痴颠,既是死活不知,又如何去寻?”他本对这些儿女之事就不愿理会,当下默然不语。少女怔怔的出了一会神,问道:“你又是在想什么人?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吗?她也不睬你吗?”
萧峰一呆,只觉少女话语刺痛心头,喃喃道:“是我打死她的,是我打死她的,阿朱,阿朱……”声音渐大,说道后来,只听萧峰放声悲啸,只震得峭壁皑雪四落,山谷俱鸣。少女吓得呆了,但又见他双目蕴含柔情,心里又是一酸!心里不禁暗想:“他亲手打死了心爱之人,这份情的确比我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