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颔首,悠悠作答:“回陛下,这胭脂艳丽,却也过份艳丽了,本国女子崇尚天然,并不以浓妆艳裹为美。再者,本国胭脂是以珍珠和野生花卉为原料,再佐以蜂蜡调之。但随国的胭脂,虽然取材珍贵,其性躁烈,不宜长期使用,恐伤肌肤根本!”
元君微微一笑,投以赞许的目光,缓缓道:“那这些绸缎呢?”
“恕微臣直言,这些锦缎乃是带血含恨的罪孽!”
随国使臣大惊:“贵国女官怎可信口开河?这锦缎何其宝贵,是我国国君特地挑选出来,献给元君夫人的,论色泽,论触感,天下织品无有出其右者,乃我国特有,其他国家求而不得,何罪有之?”
女官正色,但也不失温和道:“使臣大人称我国国君为夫人,倒也不是不可,但你要知道,她的第一身份,是震国的王,其次才是夫人。”
随国使臣被一个小小女官这般数落,自然心有不甘,于是回道:“老身为臣多年,曾辅佐三代帝王,饱览群书,自以为算是见多识广,但从未听闻有女眷可以支撑帝业!也恕老臣直言,女子为君,难以服众!好比…这一车的上等绸缎,尔等竟然睁眼不识,实在是…有些可笑……”
说完,随国使臣还不忘干笑几声来奚落元君。
元君闻言只是睫毛微颤,神态如静谧的湖水,深不见底。
女官恭敬地看了看元君,随即说道:“谁人为君,不是外人能够左右的。陛下乃是天选之子,万民之所向,如何不能服众?!倒是使臣大人为官这么久,有没有劝诫过你的君主,不要欺压百姓,不要奢靡无度,不要到处兴兵挑衅?!”
“这……”随国使臣被怼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元君淡淡地抬眼,缓缓开口:“这些锦缎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你真的了解它们是如何得来的吗?”
“呃…自然是,养蚕,取丝,之后再纺织……”随国使臣尽力作答。
“是啊,贵国的锦缎闻名天下,千金难求。可是这千金难求的织物,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元君语气平和,不疾不徐道:“…光照下如此璀璨绚丽,流光溢彩,当是湿热地带的玄蚕丝!”
随国使臣不禁汗水连连,只得低头称是。
女官看了看元君,转头对随国使臣说:“使臣大人,这玄蚕难遇难求,所产之丝又极细,对气候的要求也极高,并不适用于制成衣物。”
“呃,宝物固然难得,这样才显得珍贵。我家陛下亲自挑选出来的,还望…陛下能够接受我国君的心意。”这回使臣不敢再称呼元君为夫人了。
“哦?!我应该拿什么东西用来交换呢……”元君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样子难以揣测。
“呃……自然是贵国珍贵之物。”随国使臣觉得理亏,感觉自己并非是使臣,而是强买强卖的奸商。
元君轻摇折扇,道:“贵国的物产我都了解,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你们真想换取我国的物产,当以真金白银易之。这一车缎子,我不能收,还请老人家回吧。”
谁知随国使臣一激动便下跪了,急道:“还请陛下务必收下,我国君…也不是非要什么珍贵的宝物,他只是…只是痴恋陛下多年,期待…与陛下联姻,结两国之好!”
“这是什么话?”一个男子的声音幽幽传出。
使臣抬头,便见一个气度清雅,容色不凡的男子踱步而来。使臣不禁心中感慨:这莫不是元君的夫婿吧,竟然如此俊美高大,自己的国君虽说是国君,却也是怎样也比不上这个人!
只见男人缓缓落座,元君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我叫伯木,是元君的丈夫。”男子淡淡地说。
使臣明白了,震国不但盛产美女,同样也盛产美男子!
“玄蚕喜欢躲藏在沼泽地带,你们为了寻找这珍贵的玄蚕,一定损失了不少人吧……”男子微笑着,样子极其温和,说:“就算寻到了,饲养也是极难的,再者,这么细的丝,得熬瞎多少织女的眼睛?!若是她们做的不好,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老人家,你说说看,是命比较贵,还是丝比较贵?!”
“老臣…惭愧!”使臣无话可说。
“老人家,这不是你的错,请回去复命吧,我们欢迎贵国的商旅来本国贸易,求亲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元君不喜奢侈,此等宝物,就送给有需求的人吧!”伯木下了逐客令。
随国使臣一无所获,回去便辞官告老了,最后只扔给随国君主一句话:“震国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