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稳婆原本乃迹城中数一数二的稳婆,还在当姑娘的时候已经接生了无数个婴孩,不管是普通人家还是富贵之户,她杜稳婆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杜稳婆眼看着也是即将要成为阿奶之人,却突然开始不做接生的活计了,一日比一日憔悴,甚至开始做了一些疯癫之事。
她总说有一对母子在梦中索要她的命,还要害她尚未出世的小孩,逼得杜稳婆连青天白日都听到那对母子的哭啼声。
杜稳婆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间经过她的手而难产的妇女也不在少数,但和孩子一起死的,就屈指可数了。
杜稳婆自恃自己每一次接生都尽了全力,从未做出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此母子日夜讨伐她,甚至危机她亲人的性命,这才索性一搏,要将这对怨鬼母子告上公堂。
“乖乖,都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怪啊!这状告驸马的案子已经是够闻所未闻了,结果竟然还有告冤魂的?这说出去谁敢相信?更奇怪的是,你竟然还接了这个案子?”
在苏家马车上,尹争争与苏南细细说起这个案子,满星河尚在并病中,且最近脾性向来反复无常,尹争争自然是不敢找他谈论这些。
好在这便宜哥哥从天而降,是个好相与的,爱吃爱玩爱打闹,很合尹争争口味,半月时间,两人倒还真如亲兄妹一般形影不离。
“可不,整个迹城,也就我尹争争可以接她这样的案子了,她不找我,找谁?”
塞一个果子到尹争争的嘴巴里,苏南自己也吃了一口,“你就直说吧,是不是你这些日子后实在是没有任何案子可以接了?”
尹争争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果子也不香甜了,“还是六哥懂我啊,不瞒六哥,原本靠着打赢驸马那一案,我会一跃成为迹城状师行当里的香饽饽,可怎知……”
“怎知那心如蛇蝎的裴方圆在背后中伤你,说你赢了官司,输了前途,与朝廷作对,日后公堂上太爷们都会对你避而远之的!”
“那个手下败将,就只知道在背后中伤我!”
“放心吧,他最近一个月都别想接案子,这些天我命人在他的饭菜中下药,昨日裴方圆便火急火燎的请大夫了,哑巴一个月,让他嫉妒我小妹的才华!”
尹争争竖起大拇指,“六哥仗义!”
“放心,我们苏家,补品成山,毒药更是无形,保证没有人能发现其中猫腻。不过,昨日我的人来回,说这裴方圆不但声带沙哑,甚至还有腹泻之痛,上吐下泻,都快住在茅坑里了!我确定,我那神药可没有这副作用!”
“看来我尹争争是惹得上天垂怜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七妹,我看你对今日之果子不敢兴趣,我们去东街的果果铺去吃个新鲜可好?听说那家果子店每日只卖三十盒,每人只能买一盒,每日排队之人都快到巷口了。”
“我舅舅说了,这种叫饥饿买卖。舅舅为着干爹为我选夫婿的事情,都出城散心去了,家里冷冷清清的,行吧,我便陪六哥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万人空巷的竞争场面!”
“好嘞,争争你不用放在心上,细细想来,你这案子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不如就放假轻松些,跟着六哥去见识见识咱们大迹的大好河山!”
马车上两个人欢声笑语,有苏南在,的确是让尹争争扫走了不开心的阴霾。
满宅。
“星儿,快喝药了。”满母端着汤药,看着儿子家里窗门紧闭,眉心蹙得更厉害了。“孩子,你也宽宽心,你乐游叔去拜访名医了,很快你的腿就能行动自如了。”
满星河手里拿着书,满母记得,早些时候她来送药,满星河也还拿着这本书,也是这一页。
她怎会不知道自己孩子苦呢?
“是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满星河轻叹一声,眼中再无光亮。
“母亲知道你心中苦,这些日子,谁来看你你也不见。那位姜小姐,每次都带了好些珍贵的药材,你让人家面都见不上你。旁的就算了,争争你也不见……”满母看着儿子如此消沉下去,完全没有往日的点点风采,心中有千斤重担。
“争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喜欢她,你父亲和我都知道,我们早就把争争当媳妇一样看。这次,虽然她找到了富可敌国的干爹,但我相信乐游老哥哥的为人,不管外面传什么苏小妹选夫什么的,你们两个孩子的亲事,不会不作数的。”
满母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满星河从小几乎是跟着乐游叔长大,自立自强,满腹才华。在尹争争还是令院里最不争气的姑娘时,满星河便认定只有自己给尹争争幸福,并未觉得安于现状,不入仕途有什么不好。
但尹争争连续出事,特别是儿子这次的遭遇,他每天乖乖地吃药,看书,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练习走路,每天晚上满母都只能趴在门外,听到满星河一次又一次地摔倒,一次又一次地砸着东西,她只能掩面哭泣。
满星河再也不能撑下去了。
他越是把自己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小阁楼里,就算身子好了,心,也满目疮痍了。
“母亲,无碍,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争争一天好几次跑我们这里来,你不见她,她就在门外陪你说话,听母亲的一句劝,你必须要过自己这个坎儿,争争是个好姑娘。”
正说着,阁楼上有人上来,“星河哥哥,我和六哥哥排了许久的队,这果子真的很好吃。”尹争争满以为这次满星河的大门还是关着,瞧着门大开着,直接进来。
“星河哥!”
满星河还是半躺着,手中的书却捏的更紧了,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何觉得眼前的尹争争,浑身都那么的耀眼,特别是在他这间死气沉沉的房间里,带着柔光。
“争争来了啊,星儿正在这里喝药呢。”
“喝药吗?这药一听着就很苦,幸好我带了果子,星河哥,你快喝了药吃点果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果子,压一压苦味。”尹争争一脸天真浪漫,全然没有发现满星河眼底的失落感,越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