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姥山下,张世杰被死死地阻挡在了此地。
挡在他面前的正是宋朝降将刘整。
张世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本一直在长江北岸的刘整以及他的十万大军,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了长江以南,而且距离都城不过几百里而已。
过了高姥山,去往都城的路上便是一马平川,以元军的速度,最多不过两日,便能到达临安城下。
祸不单行,让张世杰感到魂飞魄散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在他心中最不能接受的消息还是发生了,所谓的刘整带兵进攻临安只是个幌子,而真正想要占据临安城的却是伯颜大军。
还有一个坏消息,就是文天祥在虔州被元军逮捕了,不过很快又传来消息,被逮捕的并不是文天祥,而是文天祥的下属赵时赏,也是宋室宗室。
不过这也足以显示出文天祥的处境极为的不妙了。
两人以高姥山为阵地,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大大小小经历了几十场的血战,双方依旧不分上下,元军胜在兵强马壮,而且元军个体实力远超宋军,但是作为最近才被忽必烈委以重任的刘整,显然还没能在军中彻底地坐稳位置。
和元军相反,宋军在兵力上处于绝对是弱势,但是却占据着地利人和的优势,在地里方位上而言,宋军占据了高姥山以及周边所有的高地。在人和这一方面,张世杰本身就是一代名将,宋军数万的将士皆以他为图腾。
另外还有一点,宋军的装备也要剩余元军。
但即便如此,张世杰和刘整这两位原本同朝为官的将领,此时却战得难解难分,而且看情势,似乎是再过个一万年,也难以分出胜负。
“刘整,想你也是汉人,就这么喜欢做元军的走狗吗?”两军阵前,张世杰早已没了先前的风度,破口大骂道,他此时已经知道刘整只是元军的一路,而且是更为弱小的一路,元军真正的主力则在伯颜的带领下,直扑临安而去。
朝廷的勤王令一日三次被送到张世杰的手上。
“在元军面前是狗,在宋朝何尝不是一条狗。”刘整比起张世杰还要大上一个辈分,但是面对这个晚辈的辱骂,刘整丝毫不以为意,一双平淡的眼睛似乎早就看穿了这世间的一切,如果不是在两军阵前,被人当做是邻居家是老农伯伯也属正常。“再说了,在元庭这边,主人好歹给我这条狗一根骨头,但是作为宋朝的一条狗,我刘整得到了什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刘整开始变得激动起来,“想当初,我也曾为宋朝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宋朝是怎么对我的,吕文德那狗贼,不仅自己抢夺我的功劳,而且还派了俞兴专门来对付我,我在京城的家眷也被吕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死在狱中。那时候赵家的狗皇帝又在做什么,你张世杰呢?”
刘整骂得口沫横飞,胡须随风飘扬。让一边的信服很是担心。
张世杰默然无语,刘整降元可以说完全是吕文德一手造成的,因为两人的不合,作为上司的吕文德向来视刘整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一直想将其除之而后快,因此对于刘整先前的遭遇他也是极为的同情,但是自从刘整降元之后,给元军提供了大量的建议,特别是他那一句欲取南宋,必取襄阳更是将南宋送进了死胡同。
没有一个宋臣不恨死了刘整的。
“吕文德已经死了!”张世杰回复道。
“哼,”刘整冷哼一声,“父债子还,吕文德死了,还有他的儿子呢,狗皇帝死了,现在的皇帝也还是姓赵。”
“另外现在宋室朝廷那边,据我所知权利最大的既不是左丞相陈宜中,也不是右丞相文天祥,更不是你这个掌管了宋朝大半军马的大将军,而是一个叫做吕文虎的小人吧!”
“吕文虎是谁还要说吗?”
“你要怎么样才能让路,”打又打不过,吵架也不是对手,偏偏自己身边连一个能商量的人也没有,张世杰几欲吐血。
他倒是想起了饶州时遇见的江澄,这年轻人倒是算得上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只不过他绝对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仅仅只是懂得纸上谈兵。自己临行前再三交代要他尽快前往惠州韶州一带寻找文天祥,为此自己还特意江南西路分都监的职务,让其掌本路禁军的屯戍、训练和边防事。虽然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但这也是张世杰能授权的最大官职,而且只要他见到文天祥,以文天祥的智慧,自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到时候虚职变实职,无论是对宋朝,还是他自己本人,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偏偏这么长的时间一来,江澄一直呆在饶州,完全没有半点要南下的打算。张世杰此时懊恼不已。如果当初知道江澄是如此的鼠目寸光,他就不应该将沥泉枪赠送于他。
不是他张世杰狠心,不过数万难民的死活,但是和江澄南下找到文天祥以后能起到的作用,远比救这数万的难民要大吧。
虽然不知道江澄能不能真的找到文天祥,找到文天祥之后有能否发挥出自己想象的能量,但是这数万的难民,他江澄就能保证一定能救得下来吗?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作为一个合格的将军,张世杰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现在只能以为江澄是太过年轻的缘故,还没能领会到这点。
“打得过我就让。”和张世杰的急躁已经表现到了脸上不一样的是,刘整却是好整以暇。他知道忽必烈虽然派遣了他和百颜两路一起攻占临安,但是他知道这份泼天的功劳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的,
忽必烈如此做,也无非是要让他拦截各地的勤王部队,以及监督元军不可再对汉人进行屠城的行为。
皇帝要的是一个繁荣的国度,而不是要满目疮痍的世界。只可惜很多的元军都不懂这个道理,或者是他们懂了,但是也不在乎,天下再繁荣,都是属于皇帝的,但是屠城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那可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哼!”张世杰悲愤万分,如果真能打得过自己还要在这讲道理吗。
而在此时,遥远的临安城下,宋朝参知政事吕文虎早已没了在朝堂上的耻高气昂,而是畏首畏尾、唯唯诺诺地跟随在一个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元军小兵后面。
至于吕文虎的随从,也全被被挡在了军营之外。
在半个月前,伯颜大军就将临安城团团围住,而在宋朝内部,是战是和,依旧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伯颜早已经失去了耐心,放言再等三日,如果宋朝还不投降,等到他攻破临安城门之时,便让士兵杀戮三日。
这一次也终于让谢太皇太后下了决心,那就是投降。当然她可不是担心元军的三日杀戮会导致城中百姓的性命,反而是担心她自己,她知道,如果元军真的杀进了临安城,杀进了宋皇宫,不要说厢军,就是守卫皇宫的禁军也必然会望风而逃,到时候她自己可能都要受到无法想象的凌辱。
吕文虎本身就是主和派,在得到谢太皇太后的指示后便立即偷偷溜出了临安城。
小兵将吕文虎带到了伯颜的元帅府后便一言不发扬长而去,吕文虎恼怒万分,但也知道这是元军的元帅府。可不是宋朝皇宫。如果他敢流露出半点不满,怕是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无可奈何,吕文虎也只能耐心等待下去。
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日落之时,不要说伯颜,就是一个百夫长都未曾见过,倒是有不少的小兵从他面前经过。
更有一个士兵似乎是不经意地踢倒了吕文虎屁股下面的座椅,让吕文虎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士兵也不在乎,反而面露笑容地问道,“吕大人是不是嫌弃这把椅子没有宋朝皇宫中的椅子舒服吧,既然这样,小的就把这椅子劈了吧。”
说完果然抽出一把大刀,对着椅子一顿乱劈,很快,一把上好的椅子便被劈成了一堆木屑。
吕文虎可不是江澄,虽然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刁难于他,却不敢发出丝毫的不满,而江澄在当初面对淮王赵春的故意刁难,他说等一刻钟就是一刻钟,即便是多出一个呼吸的时间都绝不多等,赵春不放,他便能直接动手。
“你们元帅呢!”吕文虎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多少次的开口询问了。
只是这些士兵似乎都把大宋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参知政事当做了个透明人,从上午等到下午,吕文虎本身就是娇生惯养之人,一开始他还试图维持着自己参知政事的尊严,两手相背,站在元帅府,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感觉两脚都不属于自己,再也顾不上所谓的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些还好,最让吕文虎感到难受的还是这大半天下来,他半点吃食也没能看见,元军好像真的忘记了有个宋朝的参知政事等候在他们的元帅府中。
又有士兵点燃了元帅府中的蜡烛。此时吕文虎终于看见了元军的最高统帅伯颜。
伯颜身材高大,吕文虎急忙坐地而起,也不知道是过于焦急还是因为饥饿的缘故,才刚刚站起,便一个噗通,正好跪在伯颜的脚下。
“哦!原来是吕文虎吕大人啊!”伯颜故作惊讶,让吕文虎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从那名士兵故意将他的座椅劈了之后他家极为后悔这次元军大营之行了,原本以为这也算是一趟好的差事,虽然宋朝最终还是避免不了被灭亡的局面,但他完全可以趁着和元军最先接触的机会尽量多的为自己捞取好处的。
没看见刘整现在在元军中都成为了一军统帅吗!不也是因为他投降元军更早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