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补充道,“如果说冒险就能救回一条命,我愿意冒,我也不怕承担后果。”
这是她的行医之道,她也希望,所有的医者,都有这种冒险的精神,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轻言放弃。
庞光言叹了口气,“你医术造诣极高,倒是有底气。像我这等庸医,是不敢轻易尝试的,免得误人误己。”
“所以呢?”
这丫头目光如炬啊,能看透他的来意!
庞光言搔了搔头,有几分心虚,“我这里有一位病入膏肓的婴孩,想来你也会不余遗力抢救的吧。”
“看吧,你果然没安好心。还说是特意来看我?啧。”甄珠冷嗤一声。
“你这丫头好没良心,我若只为给你传递消息,我让人来通知一声即可,用得着专程跑这一趟?”
庞光言一手捂着胸口,大受打击的模样,“沈云初说得对,你这丫头重色轻友啊。才有了未婚夫下就对我们这么疏远了,等你日后成了亲,那还了得?”
甄珠暗自嘀咕,“按你们古代人的观念,女子,与男子来往,才是奇怪的吧?”不过沈云初也这么说她……
哎,他许是明知有些事不可为之,便退而求次,想做回朋友吧!
那便如他所愿,做朋友。
改天去看看他。
“丫头,回魂啦。”庞光言气死了,跟她说话说一半她就神游太虚,手指头在她跟前晃了晃,“你去不去,说句话啊?”
甄珠回过神了来,“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
庞光言被吼得坐直了身体。
这小丫头,脾气倒不小。
不过奶凶奶凶的,瞧着可爱。
他可半点火气都不敢有,老老实实的说,“是我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一出生脖子就长了颗瘤子。
起初就找了许多大夫瞧,灌了许多药也不好。孩子如今才六个月,那瘤子就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大了,压得孩子的头都歪到一边去,呼吸困难,一日比一日活得艰难。”
甄珠道,“这是你哪家的亲戚?先说好,如果孩子的父母是像你那什么表舅娘那样食古不化的,我可不去蹚这趟浑水。”
庞光言见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大喜,忙说,“不会,我之前跟他们说过你的残暴的治疗法子,他们能接受。”顿了下,又小心翼翼的道,“你有把握治,是不是?”
甄珠沉吟了片刻,“这是恶性瘤子还是良性的,要看过才知。”
庞光言一拍大腿,“那咱们赶紧走吧。”
甄珠看向家人。
她想趁着春节多陪陪家人的,不然等医馆开张,就没机会了。
可现在才大年初二,她就开始忙……
“丫头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们。”张婆子一面抱着孩子拍着背哄睡,一面说,“那孩子被那可怕的瘤子堵得气都透不过来,太让人心疼了,你赶紧去给他治好。”
甄二丫知道她担心什么,拍了拍她肩膀,“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甄三丫附和,“对。”
甄珠深吸了口气,做了决定。
“那好。陈伯,你等会儿去帮我找两个奶娘回去……”
还没吩咐完,她裙摆一紧,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抓得紧紧的。
念念仰着小脑袋看她,“娘,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甄珠想说她忙着治人照顾不到,可孩子那双孺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她心中一痛,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小家伙自小没了娘,他爹整日忙于政事顾不上他,自己又四处东奔四跑,给不到他温暖……也,很可怜的。
甄三丫看出她的为难,“小四,你带上我去打打下手,顺便照顾两个小的。”
甄珠:“……”
打下手还能照顾两个小孩,三姐你莫不是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不过……罢了。
“好,那咱们就走。”
甄珠交给张婆子一些药物,有婴孩感冒发烧的,也有大人吃的。她不敢拿,怕自己糊涂搞错了。
甄珠只能交给陈伯。
陈伯拿过药,犹豫着说,“夫人,你不去行不行啊?家里那位大人还等着您呢。”
甄珠理直气壮的道,“着急什么?他既然有精气神掳我,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晚几日治他又如何?”
夫人还挺记仇的!
“可主子他伤势也没好全……”
甄珠淡淡地道,“他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我不在,他好得还更快一些。”
陈伯一愣,为啥?
庞光言也在咀嚼,这是何意?
只有甄家人,莫名的不自在,两个姑娘家更是悄然红了脸。
……
庞光言的这个亲戚,是个大庄园的主人。
房屋被一陇陇水田、一大片果园包围在中央。
从小路进去是一片梅花林,此时恰巧梅花盛放,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往里边进去,鸡鸣狗盗之声不绝于耳,很有桃花源的意境。
甄珠惦记着病人,也无心欣赏,跟着庞光言一路往里边走。
一对年轻夫妻出面相迎。
他们眉宇间拢着化不开的忧愁,见到客人强颜欢笑,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也是,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她得日夜用泪水洗脸了。
几句简单的寒暄,这对夫妻带甄珠去看孩子。
甄珠看过后,心中有数了。
孩子是个男婴,脖子上的巨大肿瘤是淋巴管瘤。
当胚胎发育到个月后,脉管会变成淋巴管或是血管。可要是脉管出现发育异常,就会变成囊性肿瘤。
若是在生产中肿瘤被挤破裂,孩子就会休克、乃至死亡。
这孩子居然被顺利诞下,还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但是,这么大的淋巴管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瘤子压迫了他的呼吸,让他连吞咽都困难,所以他瘦得皮包骨。
脑袋被挤到了一旁,瞧着像要断掉似的,令人心疼。
“所有大夫都说,我这孩子没救了。我不甘心,我就这么养着他,养到他……为止。”
孩子的母亲欧阳氏泣不成声,给甄珠跪下了,“甄大夫,若是你能救回我孩子,我夫妻俩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甄珠伸手扶她,“申夫人,你不必如此,作为医者,我对待每一个病人,都会全力以赴。只是,给这么小的孩子做手术,终归冒险。你夫妻俩要商量好,做好心理准备。”
这些话对于一个满怀期待的母亲来说,有点残忍。
但是她是医生不是神,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只要一想到孩子会出现意外,欧阳氏就手脚发软。
但她还是很坚定的说,“我相信甄大夫你。若真有万一……那也是孩子的命,我夫妻俩的命,怨不得任何人。”
她的丈夫也附和道,“请甄大夫放心医治。”
甄珠点点头。
她要的就是这种很配合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