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出发之前 1
前锋营庆功宴持续到近子时,所有人几乎都酩酊大醉东倒西歪。
贺兰明被属下逐个敬酒后,酒劲上头通红着脸,靠在恒觉肩头上憨笑着突然打了个酒嗝。恒觉抬手扇了扇鼻尖飘过来的酒气无奈道:“酒量不好就不要谁来敬酒都喝一整碗。”
贺兰明猛地坐直身体,拍着恒觉的胸脯道:“都是好兄弟,我自然不能区别对待,这才是身为主将的气魄。”
恒觉无奈,望着另一旁醉醺醺却比贺兰明清醒许多的段钟鸣道:“钟鸣安顿好大家,我先带你们将军回城了。”
段钟鸣晕晕乎乎的点头答应,瞧着恒觉一把打横抱起贺兰明离开了酒宴。他望着那健硕的背影,不禁感叹,贺兰明身边能有这样的一个守护她的兄长,真的是她此生的福气。
贺兰明原本就到了将吐未吐的临界点,加上恒觉起伏的步伐让贺兰明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猛然从恒觉的怀里跳了下来,冲向一旁营帐旁,一手扯着营帐外围的围布吐了起来。
她弯腰吐着但面前的围布一直在不停晃动,不禁攥在手里用力扯了几下,随后又拿起一角擦了擦嘴,心想今日无风为何这营帐外的围布晃动的如此厉害。
她心中更是有些怨恨贺兰信的偏心。今日贺兰信知她前锋营练兵得了曹正和夜君泽褒奖,特意吩咐了后厨给酒宴多添了两道菜品,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菜肴,她便多吃了几口。
此刻吐出来的污秽物混合着肉与烈酒的刺鼻气味,让她不禁又干呕了几次,这才逐渐有了意识,弯着腰不停的向身后不远处的恒觉道:“三哥,我以后都不喝酒了,好难受。”
恒觉愣在当场并不答话,看着被贺兰明当做营帐的夜君泽,小心上前一步道:“明儿,你别抓了,你抓着……”
夜君泽铁青着脸看着身前将自己下衣襟掀起的贺兰明,目光愤愤却不开口。
他与曹正商议完离开津梁后伤寒关防守事宜后,听着前锋营里高亢的划拳身此起彼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想着去看看贺兰明的庆功宴办的如何,不料半路上就遇见了恒觉和贺兰明二人。
而贺兰明又一次醉酒到失去意识,竟然将自己的衣衫下摆当成了给营帐外围做加固的围布。
此刻的他只觉得冷风岑岑的刮着划过腿部的肌肤,一阵寒意瞬间便从下肢传向了喉头,喉间迅速浮上了一丝痒意。可他却固执的忍住了咳意,定定的原地不动看着贺兰明究竟还能过分到什么程度。
贺兰明此刻全然不知两方心思,手里抓着夜君泽的衣衫下摆,一边看着一边傻笑道:“三哥,你说咱们军营里营帐的布料怎么这么顺滑,你来摸摸跟绸缎似的。”
说着还不忘用力一拽,只听“嘶”的一声,夜君泽的半截衣襟便被她硬生生扯了下来。
暮春夜晚的风带着三分暖意七分凉薄从夜君泽的双腿间滑过,而肇事方却依旧拿着他的半截衣襟兴冲冲的给一脸尴尬的恒觉介绍着。
他终于忍无可忍,恶狠狠的一字一顿道:“贺,兰,明。”
此刻的贺兰明正在给恒觉介绍着手中布匹的花纹样式,忽然一声“贺兰明”钻入耳中犹如一阵冷风入脑,她猛然被恒觉掰过身体,看到了面如死灰的夜君泽。
只见他衣衫下摆少了一大片,颜色和材质竟跟自己手中的围布一模一样,她忽然失笑的指着夜君泽道:“王爷居然拿围布做衣裳。”话音落,她才察觉出不对,愣在当场再笑不出声来。
一股微风从三人面前刮过,贺兰明打了个颤忽然弯腰又开始作呕,双手顺势将手中的布捂在了嘴上接住了从嘴里喷出的污秽,许久,她直起身体抖了抖手中的布,顿觉酒醒了多半。
她不禁摇摇晃晃上前,给夜君泽鞠了一个大大的躬,伸手拿起夜君泽的右手,郑重其事的将布放在了夜君泽手上,用涣散的眼神望着夜君泽道:“物归原主。”
说罢直挺挺的向着夜君泽怀中倒去,再没了知觉。
夜君泽颤抖着将手中染了污秽的半截衣襟扔在地上,浑身颤抖隐忍道:“贺兰明,少在这里给本王装醉酒,你给我起来!”
而怀中之人却毫无动静。
恒觉慌忙上前一把将贺兰明揽入自己怀中,歉意的望着夜君泽道:“王爷莫怪,明儿方才在庆功宴上喝多了。”
夜君泽冷着脸看着恒觉,愤然道:“身为一营主帅,醉酒于军营,还……”夜君泽忍住了之后的话语,却听恒觉带着一丝戏谑接话道:“她身为一营主帅,连续练兵五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还要淋着雨替王妃寻妹子,身兼数职不得休息。军中同袍敬酒,她更是替将士们开心来者不拒,每一次都一饮而尽怕驳了大家伙儿的面子,这才醉成这番模样。”
夜君泽从未听恒觉当着他的面说过这么多话,在他眼中恒觉是寡言少语出手狠辣,但只要贺兰明有事他定然会陪在她身边,却不知他说起话来也这般字字珠玑。
他不禁又看了看恒觉怀中已然昏睡的贺兰明,向一旁挪开了一步,昂首正色道:“裴将军既然如此关心她,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带她回府歇息才是。”
恒觉并未理会夜君泽而是抱紧贺兰明便要走。只是刚走出几步,却听身后夜君泽的声音冷冷传来,“既然你对她这般有情义,又何苦用兄长的身份束缚自己,是你不敢还是她不肯呢?”
恒觉面色瞬间冷了下来,转身看着夜君泽良久,不发一语的抱着贺兰明离开了军营。
夜君泽望着恒觉的背影,袖中拳头逐渐攥紧,目光微凝心中升出一股嫉妒之意。若不是当日在皇宫中了毒,他又怎会落下这身病,武功得不到进展不说,阴天下雨还要服药来镇咳。他也曾想一身武艺驰骋沙场,或是仗剑天涯逍遥自在,可偏偏生在这帝王家,背负那么多的恩怨。
想到这里夜君泽不禁紧了紧拳头,牙关紧咬。就算这般又如何,他哪怕拖着这残破身躯也要去攀登那最高的巅峰,睥睨天下。就算恒觉这样的乖戾的军中将士,不也得听自己的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