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纷争 4
格萨盯着贺兰明似笑非笑的俊俏面庞,许久不再出声。当他知道海云珠的妹妹来到草原时,他只当是个走投无路来打秋风的丫头,可后来不断有人来报这个海云音行事乖张却深得海云珠喜爱,他便有些好奇起来,也派人暗中观察。此人却是比海云珠张狂且没有城府,更是明目张胆的豢养男宠,闹得整个洛图人尽皆知,口碑奇差,着实让他大为不解。
直到今日他听她在帐外与人唇枪舌战却不曾露出一丝畏惧,便觉得这样的人表面看起来嚣张跋扈,内心却是错综复杂,这样不可多得的女子一定要留在他身边为他所用。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海云音会拒绝一个汗王的求婚,还用这般惊世骇俗的论调。
而站在贺兰明身旁,除了一脸茫然的曹文远以外,夜君泽和恒觉内心皆是被贺兰明的这番话语所震惊。他们不禁都望向贺兰明那一张依旧挂着笑容却神色疏离的脸,微风吹散了她额前梳得整齐的碎发,却给她穿上了一层谁都无法靠近的盔甲。
他们明明离她那么近,抬手便能触摸到她的隐在袖中的手,可他们却又感觉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真正靠近她真实的内心,靠近那被烟云高山所围绕的城池。
四周人群逐渐散去,海云珠见这二人目光中皆有了杀意,忙张口打圆场道:“汗王,今日历经此劫大家想必都累了,有什么事可以明日再说。海云音,带着你的人回你的毡房去,有事我会再吩咐你。”
贺兰明闻言才将一身戒备卸去三分,向着格萨和海云珠行了礼,道:“海云音告退。”说罢便转身向自己的毡房走去。
格萨还想制止,却听一旁海云珠小声道:“汗王若一意孤行只会将刚得到的民心失去,海云音若是属于这里,她早晚会留下,也不急于这一时。”
格萨听罢看着一脸肃穆的海云珠这才讪讪罢手,转身回了王帐。
其实在与格萨对峙之时贺兰明已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呼吸不畅。此刻所有事毕,这种感觉便越发明显,她不禁扶额驻足想要运气调整,怎料刚一运气,便觉自己气血停滞眼前一黑倒在了身后夜君泽的怀里失去了知觉。
夜君泽三人跟在贺兰明身后正走着,见她向后栽倒忙上前扶住,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任凭他们怎么叫喊都没了反应。恒觉担心的抬手摸着贺兰明的额头,手心传来的是高热的温度,不禁担忧道:“明儿发烧了。”
夜君泽一听忙吩咐曹文远去找巫医,他抱起贺兰明便与恒觉回了毡房。
巫医来时已是傍晚,外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毡房里顿时阴冷异常,夜君泽忙将几床被子全盖在了浑身打颤的贺兰明身上,只盼着她身上的温度能恢复正常。
巫医把过脉,眉头却越来越紧,先是看了看夜君泽,随后又看了看恒觉,然后叹了口气,搞得几人心也跟着不踏实起来。
恒觉急切问道:“巫医,有什么事还请直言。”
巫医无奈道:“音姑娘应该是旧疾复发,你们不过跟着她才几天怎么会知道细节,等她醒了她自己说了是什么旧疾,我才能对症下药。如今我先弄点退烧的药,让她不要继续烧下去,免得烧坏了脑子。”
恒觉一听焦急的想要再说,却被一旁曹文远拦住冲他使了眼色,恒觉只好作罢,转身来到贺兰明榻前替她换了额头上降温的巾帕。
就在此时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贺兰明忽然睁大了眼睛,空洞的望向房顶,随后便又昏睡了过去。
夜君泽坐在矮几旁视线被恒觉的脊背遮挡,并未能看到贺兰明睁眼的瞬间是什么模样,也没能看到恒觉眼中的震惊。而曹文远则随着巫医去取药更没有发现贺兰明的异样。
若贺兰明今日没有发烧,恒觉只怕都快忘记许多年前曾有那么一日,他们找到西河驿外胡杨林中惊慌失神的贺兰明时,她那副金色的眼瞳,赤红色的瞳孔像是一只不知名野兽困在了她的身体内,通过的她的眼睛向众人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他没有想到那样的场景居然还会在草原重现,他以为她的身体早已恢复,却不曾想她的旧疾依然潜藏在体内没有根除。
恒觉不禁伸手紧握住贺兰明被中的手担心,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骇人的金色眼瞳,她是中毒了还是被人下了蛊,若说是旧疾复发又是什么样的旧疾会让她连眼睛都变了颜色?
他正想着,忽然忆起萧府之内,夜君洺曾以他和小虎的性命相要挟逼迫贺兰明吃下了一粒药丸,夜君洺当时说那是可以让人三个时辰之内肠穿肚烂的毒药,可那之后贺兰明却没有任何变化。他也曾问过她,可她却说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所以他们以为那不过是夜君洺警告和吓唬他们的手段,久而久之便淡忘了那枚蓝色的药丸。
难道是那时便中的毒吗?究竟是蛊毒,还是什么慢性毒药?这一次回大启,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恒觉不禁紧紧握住贺兰明的手,望着她额头细密的汗珠,咬着牙小声从嘴里蹦出三个字。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那个造就了他们一切苦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