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晚随着丫鬟的指引,来到了正厅,漠视周围各种打量的眼神,目不斜视。
上首的刘太夫人身着着绣有卍字的福寿棉衣,银白的发丝梳地一丝不苟,神情肃穆,仿佛今日过寿的人不是她。
宋小晚见了她这模样,活像是那铁面无私的上司,心底愈发惶惶不安,只得行了礼,“见过太夫人。”
刘太夫人唤她起身,面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她指着桌前的菜肴,问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油有些重了。”
荤菜自然有油,但平心而论,倒也不至于是重油。何况还有清淡的素菜,这老太太还真是名不虚传的挑剔。
不过自然不能与主人家争论,于是她很合时宜的认错,“多谢太夫人指正。”
刘太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谈不上什么指正,不过你这菜做的不错,看着很有食欲。”
合着跟她欲扬先抑呢?宋小晚暗舒了一口气,“谢太夫人夸赞。”
“重赏。”刘太夫人留下这一句话,便走了。见众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想来这刘太夫人素日里便是这个性子。
宋小晚听见这句话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跟着丫鬟,回到了厨房。见着了荷叶,二人又不免一阵感叹。
荷叶将这刘府的情形打探了一番,原来这刘太夫人早年丧夫,一手将儿子教养长大,直到刘老爷做了官,娶了媳妇。只是到底意难平,刘夫人亦是早逝,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刘老爷又不肯再娶,刘太夫人别无他法,只得终日郁郁寡欢。
这也难怪刘太夫人是那般孤傲的性子了,宋小晚暗想。
用罢饭后,杨大嫂十分贴心的为她们找了一辆马车,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太夫人可是极少夸人的,可见你做的菜很合她的胃口呢。”
宋小晚盯着她手中的托盘,简直心花怒放,眼神一刻也不曾移开。
杨大嫂暗自好笑,将托盘放在她手上,“这是十两银子,是你今日的酬劳。”
宋小晚小心翼翼地接过,眼神温柔的似能滴水出来,“今日多谢您了。”
杨大嫂摆手笑道:“谢我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若是太夫人高兴,日后你还能常到这府上。”
她自然不会拒绝这样出手阔绰的主顾,含笑着点头。
杨大嫂又命人拿来了三升白面,“早前听说你原本是要去镇上买粮食的,可惜被我耽搁了,是以我送上这些白面,以作补偿。”
白面难得,这杨大嫂更是个长袖善舞之辈。宋小晚接过,再三言谢。
眼见着马车走远了,一旁的小丫鬟才道:“宋娘子这般美貌,却只能与人洗手作羹汤,当真是可惜了。”
杨大嫂笑得意味不明,“这日后,可说不准呢。”
宋小晚方下了马车,就见小阿福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喊着“姐姐回来了。”
她一把将小阿福抱住,才见着他身后的邵崇江。
邵崇江以一种极是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你去抢劫了?”
她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宋小晚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抢的还是大户人家呢。”
邵崇江低头一笑。
几人进了屋,郑氏已将晚饭摆好,蒸熟的黍米并煮的烂白菜叶,惯常的饮食。
郑氏听到今日宋小晚的遭遇极是惊讶,摸着那十两银子仿佛置身于梦中,不敢相信竟有这等好事。而后又将宋小晚怪罪了一顿,埋怨她行事太过鲁莽。
宋小晚心情极好,全当是耳旁风,见郑氏数落够了,便道:“我去做顿好的。”
“我来帮你生火。”
见是邵崇江开口,郑氏便道:“小邵你还伤着,先好好歇着,让伯母来就是了。”
小邵?这只老狐狸还真是会收买人心,宋小晚看向邵崇江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不善。
“不碍事的伯母,总是这样闲着,我心里十分愧疚。”说着惨然一笑,好不可怜。
郑氏无奈,只得答应。
宋小晚将白面拿出,着手和面。杆好的面片抹少许的油,在撒些盐,卷成花卷。与此同时,邵崇江也已将水烧开。宋小晚将箅子放入锅中,再把花卷放上,盖好锅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看着倒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娘。”
宋小晚舀水的手一顿,“遇到的事多了,自然不能再娇生惯养了。”
前生今世,皆是如此。那时候父母早逝,她也不得不只靠自己一人坚持完成了学业,后来赚了点小钱,便想着去享受人生。没想到刚开始几年,就结束了,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火光将邵崇江的脸色映得更为苍白,他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宋小晚喊他,他才似如梦初醒,忙收了火。
宋小晚忙趁热将花卷拾到盘中,手指烫的通红,只得放在耳垂上散热。邵崇江见她模样不禁有些想笑,于是便净了手替她去拿剩下的花卷。
“花卷中撒上羊肉和葱花,味道更是不错。”说着,回头对着宋小晚一笑。
灯下看美人。
宋小晚被他这一笑恍了神,不由得感叹,真是美人计啊。
“在想什么?”邵崇江问道。
“在想你很会做梦,现今我上哪去给你找羊肉和葱花?”
邵崇江闻言却是打趣道:“宋娘子神通广大,有什么是不能的?”
宋小晚不知如何接这话,只道:“看来邵公子对吃食上也颇有造诣啊。”
邵崇江闻言眼神中确有一丝怅惘,她看得分明,便招呼着郑氏几人开饭。
这一顿晚饭吃的极是愉快,宋小晚的身心和胃都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不由得开始畅想起了美好的未来。
若是能攒下银钱,开一家小饭馆,研究各种美食,这便是她的余生所愿了。
半夜,一场风雪急至,宋小晚却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