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乱起来的时候,原本围在大门外面的人反倒是一窝蜂地冲了进来,全都聚集到了院子里。都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肖家的人都大喊着往外跑?
跑得快的几个人最先来到堂屋门口,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好家伙!
“刀……刀!十四娘拿着刀!”第一个惊叫出声的人,与其说是惊恐,不如说是新奇,或者是看到大热闹的激动。
……
任何地方都不缺壮着胆子也要看热闹的人,众人一边随时做好跑的准备,一边把堂屋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争相探着头往里瞄。
这个姓张的男人不过是个账房先生,平日里只跟算盘打交道。看到十四的匕首的时候,已然吓得浑身酸软了。
所以后面十四的问话也顺利,很快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人姓张,昌顺镖局的账房先生。来肖家求娶肖十四娘,是上司指派的任务。至于他的上司,就不用特意介绍名字了。
“下聘之后呢?还有什么计划?”十四问。既然是冲着她来的,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先……先下聘,确定婚约。”男人觉得他每说一句话,喉咙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让他的脖子跟匕首产生摩擦,刀刃离他喉管的距离就会近一分。
“有了……有了婚约,官府会帮忙促成婚事。”
果然,十四心道:果然是利用律法做文章。
就是不知道,他们打算通过什么手段去找官府。是用钱砸,还是用身份压?黄粱县的官府到底知不知道昌顺镖局背后站的是什么人?
孟刺史呢,他又了解多少?
“找哪个官府?黄粱县令,还是嵩州刺史?”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命行事。”男人说的是实话,他本身就是一个小喽啰,上面的计划,哪里轮得到他来管?
不过听十四这么问,他却在想:收拾你一个小小的镖师,还用得着闹到刺史那里去?
“回去跟你主子说,让他们放开了告。”十四把匕首收回来,“不告到底,我就看不起他们。”
……
黄粱镖局。
“堂兄,给刘县令的礼物已经送过去了。”长孙行禀告道,“老张也去了大韦村,听说肖十四娘也一大早就赶回去了。”
“聘礼呢?”长孙衍问。
“聘礼……聘礼今晚就能带回来。”长孙行有些小心地回答,“昨日刚下聘就把聘礼拿回来的话,害怕打草惊蛇。所以安排了人,今晚去收。”
长孙衍手里拿着一卷书,赤着脚斜倚在临窗的软塌上,跟长孙行说话的时候并没看他,而是在看书。
他短暂地看了长孙行一眼,意思很明确:你最好顺利地把聘礼给我带回来。
“堂兄放心,肖十四娘从来没在肖家留宿过,咱们的人取回几抬聘礼还是很简单的。”长孙行解释道。
他这一解释,直接惹怒了长孙衍:“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错话了,堂兄恕罪!”长孙行立即反应过来,长孙衍忌惮肖十四娘,却不承认,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忌惮肖十四娘。
他连忙往自己身上揽:“堂……堂兄,上回那一场大火险些让我葬身火场,我是……是真的有些担心那个女人又会使出什么花招来。”
“废物!”长孙衍叱责道,“她不过一介贱民,居然能让你忌惮如斯?”
看着长孙衍怒意更甚的脸,长孙行心里却暗暗舒了一口气,算是转圜过来了。
“是,堂兄教训的是。我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继续道,“此次堂兄亲自谋划,定然能让那肖十四娘束手就擒。还有那名作辣椒之物,等她成了老张的媳妇,也会掌握在咱们手里。”
长孙行想起辣椒,就眼红到不行。上天当真是眷顾肖十四娘,竟能让她种出此等罕见之物,入市不过几个月就在神都风靡,价格被炒到了天上去。
要是那东西成了他的,那就相当于握了座金山在手里呀!
长孙衍想出如此毒计,让一个家仆去娶肖十四娘,夺她的辣椒生意在其次,羞辱折磨她才是主要目的。
可他长孙行不一样,折磨人有什么好处,折磨了别人自己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他只看重能到手的利益,那名叫辣椒之物,便是他最看重的。
长孙衍一向以世家贵族的身份自傲,觉得谈钱就脏了他的耳朵。正好,那他对这种赚钱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感兴趣。等肖十四娘死了,他一定要好好经营辣椒生意,假以时日,能凭着它平步青云也说不定。
……
从大韦村回来,十四来了一趟梅家。见到梅行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遍。
“这事好办,我去走一趟。”梅行之听完,信誓旦旦地承诺道,“你已经立了女户,不是在室女了。虽然他们是你的父母,也没权利替你的婚姻做主。谁收了聘礼,便叫下聘的那家去找他们理论吧。”
十四来找他,就是以防万一。虽然她立了女户,但跟肖福夫妻的血缘关系仍旧存在。就怕昌顺镖局勾结官府,在这上面做文章,硬把她扯进去。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她话刚说出来七分,梅行之便已经明白了十分。从她有限的话里,已经分析出了她跟肖家人的关系,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了。
“那就麻烦梅少主了。”
“肖娘子不必同我这么客气。”梅行之道,“我们是朋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我是连带着梅少主送我的礼物,一起道谢。”十四指的的康斯穆,“你送来的人,确实是个可用之才,也正好是我需要的。”
康斯穆有能考中进士的才华,最为关键的是他不是只知道吟风弄月的文人雅士,而是一个实干家。他精算学,懂策论,对律法也有所了解,实在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
十四一直觉得手下的人功夫都不差,就是文化方面有些欠缺。如今来了个康斯穆,正好文武互补了。
“所以,多谢梅少主赠人。”
“肖娘子客气了。”梅行之道,“阿穆为世俗所不容,肖娘子不但能收容他,还看重他,这也是他的福气。而且在肖娘子那里,定然有能够有展现他才华的天地,说不准便是命中的转机。”
“梅少主高看我了。”十四笑道,“他本是能走青云路的人,来到我手下却只能做一个管账的账房先生,哪里是什么转机?”
听十四这么说,梅行之也没再多说什么。轻轻一笑,便把话题略过去了。
十四心里却在想,他是不是在那辩苦老和尚那里听到了什么?辩苦知道肖砚将来会成为雄踞西境、占领大历朝半壁江山的异姓王吗?
梅行之刚才的话,真是太容易让人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