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常师兄?”
“真常师侄?”
周围搜索着悬崖的僧人都难以遏制自身的惊愕,纷纷脱口而出,既不敢相信“真”字辈中最出色的弟子真常会勾结居心叵测之辈,盗窃本门秘籍,落得事败自尽的下场,亦不敢相信一年前才蓄气小成的真定能够伤得到“罗汉伏魔神功”和“般若掌”小圆满的真常,哪怕是已经开了六窍的玄字辈僧人,亦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伤得他!
他们又惊又疑之中,看向张闻的神色多了几分揣测、怀疑和畏惧。
遗书由于仓促写就,未曾折叠,无得接过之后,目光一扫,表情顿时大变,对玄悲道:“玄悲师侄,此事关联极深,须得立刻禀告方丈,你留在这里看着。”
他怕僧人之中还有真常、真定的同伙,因此只有同为长老的玄悲留下,才比较放心。
“是,师叔。”玄悲就站在无得身边,刚才已经将整封遗书尽收眼底,明白事情比想象的更严重。
无得刚要迈步,忽地想起一事,再次开口:“玄悲师侄,在事情调查清楚前,须得让你两位徒儿暂时与旁人分开,自居一院。”
不管怎么说,《易筋经》差点被盗的事情实在太过严重,虽然是张闻和真慧揭破的此事,但他们一时还摆脱不了嫌疑,比如是否同伙内讧,比如是否起了贪心,隐匿了《易筋经》抄本。
玄悲轻轻点头:“但凭师叔决定。”
无得缓缓颔首,对张闻和真慧:“阿弥陀佛,真定、真慧,须得委屈你们片刻,等到事情原委水落石出,菩提院不会落了你们的奖赏,玄庄、真妙,你们带真定、真慧去附近院落暂居,除非有方丈法旨,否则谁也不能入内。”
于是,之前那位执事僧和真妙领着张闻和真慧离开了崖边,进了一处失修多年的院落。
张闻很好奇那封遗书的内容,趁玄庄看守外门,真妙把住内院时,一副和真妙很熟的模样凑了过去:“真妙师兄,可知是谁指使真常师兄?我完全没办法相信得有嫡传的真常师兄会背叛。”
那封遗书没有折叠,直接放在方桌上,故而首先发现的真妙和玄庄都看过里面的内容,此时,听到张闻的询问,真妙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信,真常师兄天赋极佳,心性踏实,不管‘罗汉伏魔神功’,还是难练的‘般若掌’,都能突飞猛进,闯过铜人巷游历归来后,更是得授了《易筋经》第一卷,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甘冒奇险,抄录绝学秘籍给真永。”
虽然他好胜心强,一直想超过真常,但同为真字辈最杰出的弟子,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或许是真常师兄的家人被抓,遭了胁迫。”张闻揣测道。
真妙摇了摇头:“真常师兄乃是孤儿,自幼在少林长大,这里就等同于他的家。”
“美人计?”真慧眼巴巴地说道,师兄讲的故事里,很多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啊。
“这怎么可能?寺内哪有女子!真常师兄帮真永盗经足有一年了,非是最近云游归来才开始的。”真妙再次否决。
这下,张闻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只好顺着真妙的话问道:“莫非真常师兄的遗书上没有说明?”
“真常师兄只言他受了诱惑,坏了清规,自甘堕落,没有说具体是什么诱惑。”真妙顺嘴就说了出来,反正遗书上的内容关联重大归重大,却不涉及需要隐藏的秘密。
张闻轻吸了口气:“那真永师兄呢?有没有提他为什么要盗经?”
“真永乃金刚寺从小培养的死士,就是为了盗经而来。”真妙脸色不好地回答。
“金刚寺?”张闻错愕重复,居然是金刚寺!这还真是意料之外,清理之中!
不过真永能盗经的如此容易,还是让人觉得事情扑朔迷离,他能拿什么诱惑真常?
“嗯。”真妙不再多说,反而目光复杂地看了张闻一眼,“真定师弟,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你,竟然一刀斩伤了真常师兄,让他无法隐瞒,只能自尽谢罪,你的刀法什么时候到这种程度了?”
若自己和真常师兄易地而处,恐怕就不仅是受伤这么简单了!真定的武功和刀法居然如此可怕和恐怖了?
这才不到一年啊!
是玄悲师叔教的好,并且暗中给了更多的资源,还是真定另有秘密?
张闻干笑了两声:“真常师兄为了杀真永,太过着急,露了破绽,被我拼命抓住。”
原来那包含天地、封住一切变化的掌法就是般若掌,果然名不虚传!
嗯,真永既然是金刚寺奸细,那他使的刀法应该就是金刚寺三大刀法之一,不知是“斩烦恼刀法”,还是“除外魔刀法”,亦或“断业力刀法”……反正确实变化精妙,意蕴深刻,不过真永连略得皮毛都算不上,不仅没有悟得刀意,连变化都难详尽,怕是属于简化简化又简化之后的招式了,威力所剩无几啊。
张闻暗自回忆起真永使的刀法,力图琢磨清楚其中变化,化为自身刀道的积累。
这是难得的机会,金刚寺的三大刀法可是与“阿难破戒刀法”等少数几门刀法并称,被尊为刀道之巅。
“是吗?真常师兄可不是如此大意之人。”真妙不太相信张闻的说辞。
见状,张闻只好装作伤势未愈,踱步回禅房调息养伤。
闭目片刻后,张闻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宏大庄严的声音:
“第三次轮回开启!”
“此次任务为小队每名成员的单人任务。”
单人任务?张闻吃了一惊,然后陷入了短暂的黑暗,真正的黑暗。
…………
清风送爽,江面莽莽,涛声依旧。
张闻左手捏着下巴,望着远处零星的渔船灯火,听着耳畔叮叮当当的声音,一时有点失神。
开启轮回任务后,他发现自身没有先进入空间,而是直接出现于一座三层楼船的船头。
“还好暴雨梨花针给我送过来了……也有戒刀防身……”张闻落于船头时,就有怀中一重的感觉,伸手一摸,却是自身放在轮回空间内的暴雨梨花针,而巡逻时佩戴的戒刀亦挂于腰间。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张闻收敛住思绪,左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甲板上的战斗。
“步伐太单调……”
“这一刀简直在搞笑嘛!”
他嘀嘀咕咕,兴趣盎然地评价着眼前两男一女的战斗,其中一人身着黑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张笑嘻嘻的猿猴面具,手提戒刀,凶横凌厉,将对面仿佛是夫妇的持剑男女逼得手忙脚乱,身上不时多一道伤口,鲜血泊泊而流,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命丧刀下。
张闻“穿越”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血腥的场面,甲板上满是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基本都为喉管刀伤,还活着的也就前方这三人,不过,那戴猿猴面具的怪人显然是凶手。
“不知这样的交手在这个世界算什么水准……”看了一会儿,张闻摸着下巴揣测,江风吹过,让他的僧袍猎猎飞舞。
那对夫妇般的年轻男女虽正对张闻,可苦苦支撑之中哪发现得了船头悠闲观看的张闻,在男的又中一刀后,挽着发髻的女子恨声道:“你们十二兽丧尽天良,日后必有报应!”
“丧尽天良?”那戴着猿猴面具之人用刻意改变过的沙哑声音笑道,“只要有人付得起代价,给得出报酬,我们为什么不接任务?而且这次之事,乃你们怀璧之罪,交出藏宝图,留你们一具全尸!我们‘十二相神’出手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戒刀一带,女子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往前,若非男子仗剑挡了一刀,她恐怕已经背心中招,香消玉殒了。
跌跌撞撞之中,那女子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正待转身,重新加入战团,却一下看见船头有个灰衣沙弥正脸含微笑地望着自己身后。
他左手支着下巴,坐姿慵懒,年纪不大,却已有几分俊美之意。
他是谁?
什么时候船上有这号人物的?
女子又惊又恐,竟脱口而出:“谁?”
戴着猿猴面具的男子闻言,两刀逼退对手,眼角余光一扫,想也没想,直接往着张闻扑去。
张宗宪夫妇也是强弩之末,逃也逃不掉,倒是这莫名出现的沙弥分外让人担心!
他决断极快,呼吸之间就杀到了张闻身前,戒刀斜斩,异常凶猛,几有偷袭之感。
张闻有心试一试这个世界高手的分量,微微侧头,看着戒刀落于肩上。
戴着猿猴面具的男子见张闻依然呆坐,似乎猝不及防,内心不由多了几分喜悦,对自己的决断非常满意,手下再加了几分力,全意而为,誓要将这搅局之人劈成两片。
铮!
他感觉自己斩中了金铁,斩中了巨石,根本无法寸进,反震之力传来,几乎让他把握不住戒刀。
这,这是什么横练功夫?
他内心惊惧交加,不敢相信自己全力一刀竟然只能斩破对方肩上衣物,留下一道白痕。
这未免太恐怖了吧?怕是能与法玄宗悲苦神僧的四十年纯阳“童子功”媲美了!他可是天下七大宗师之一!
这小和尚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怪物?
他亡魂直冒,比杀过来时更快地掉头逃跑,可这时,一道刀光从侧下袭来,角度怪异,封住了他逃跑的第一选择。
咬了咬牙,带着猿猴面具的男子再次转身,嘴巴一张,一道乌光直奔张闻面孔而去。
这是他保命的暗器!
速度快,距离短,张闻闭上眼睛,任由暗器击中。
当!
暗器打在张闻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打出暗器后,被称为十二兽之一的男子趁此机会越过张闻,准备投向大江,他根本没想过这暗器能破得了如此可怕的横练功夫,只想分对方的心,谋自己的逃命机会。
波浪滚滚,拍打船壁,男子心中一喜,就要跃下,可就在这时,一把戒刀从他无法想象的角度斩来,直接破开了他的小腹。
他双腿一软,往前倒下,耳畔涛声阵阵,越来越弱。
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怪物……
张闻背对着他,收回了戒刀,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内心却暗骂不已,本来他只是想擒下来探听情报的,结果被那暗器晃了一下,差点走脱了敌人,不得不下了狠手,免得引来后续麻烦。
看着俊俏的灰衣僧人不动不移,不回头,不看人,随手一刀就将江湖之中可怕的“十二兽”之一斩杀,那对夫妇一时有点愣住,怀疑自己在做梦。
除了七大宗师外,江湖之中恐怕只有寥寥数人才能办到吧?
这一刀,张闻自我感觉也是极好,完全符合了自己帅气潇洒的要求,因此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夫妇回神。
过了片刻,戴着头巾的男子看了眼张闻身后的尸体,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又隐含激动地道:“在下张宗宪,这是内子李心瑜,谢过法师救命之恩,敢问法师法号。”
他可不敢称呼这实力恐怖的小沙弥为小师父。
“贫僧真定,偶然路过,见这边有人遭难,故而过来一探。”张闻拍了拍僧袍,悠然站起。
若是白色僧袍就好了!
“唉,多亏法师搭救,在下和内子方能幸免于难。”张宗宪叹了口气,与夫人一起,大礼拜谢。
张闻双手合十,非常有高僧范地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他微笑看着张宗宪夫妇,等待他们自报缘由。
张宗宪自然不敢不解释,对方为了救自己夫妇性命而牵扯入此事,怎么也得交代一下,而且“申猴”屡次提及藏宝图,不知真定法师听见多少……
于是,他脸色郑重地道:“在下和内子偶然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乃是当年威压天下的雪神宫遗留,不知怎得走漏了消息,被人知晓,请了十二兽出手,杀人夺宝,刚才法师你斩杀的敌人就是十二兽之一的‘申猴’。”
大概的事情经过,张闻算是听明白了,但其中的名词却不甚了然,因此坦然道:“贫僧自幼长于极西之地,刚返回此间,还请贤伉俪讲解一下雪神宫和‘十二兽’。”
哦……张宗宪和李心瑜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难怪武功这么可怕的僧人,他们从未听说过!江湖里也没有类似的人物传闻!
李心瑜收敛住恍然的神情道:“真定法师,雪神宫乃五十年前威压天下的门派,可惜骄奢淫逸,渐渐堕入魔道,自诩为神灵之后,对其他江湖同道呼来唤去,后来,它被江湖各派联手打击,几经起伏,终于在三十年前瓦解,只有一两支秘密传承还在,不过传闻当初雪神宫宫主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秘密埋藏了不少珍宝、秘籍和神兵,以图来日再起。”
“‘十二相神’乃江湖中一个秘密的组织,正式成员只有十二位,以属相为号,皆实力高强之辈。他们行踪诡秘,接受各类任务,只要付得起他们索要的报酬,同时,他们也时常会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卷入一些江湖大事,显然所图非小,被江湖中人称为‘十二兽’。”
“实力高强之辈?有多强?”张闻直截了当地问道。
刚才“申猴”的实力应该接近于开窍了,之所以能被自己轻易斩杀,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金钟罩第四关效果太过恐怖。
要知道这可是直指法身的神功,第四关比绝大部分横练功夫同层次的效果强不少,“申猴”这种实力,若没有江芷微“白虹贯日剑”那样的利器在手,根本伤不了自己,而开眼窍水准的高手,若武功不是同层次的神功,亦得发挥八成以上的实力,才能伤得了自己,并且,减伤的效果很明显。
张闻从金钟罩相关资料推测,普通初入开窍的高手,起码得全力而为三四掌才能让自己的金钟罩破功。
张宗宪沉吟了一下,思索着怎样描述比较恰当,过了几个呼吸,他微笑道:“天下七大宗师乃最顶尖的高手,皆已开了人体秘藏,‘十二兽’中大部分人都触摸到了秘藏,属一等一的高手,以境界而言,仅次于宗师,而且,传闻‘十二兽’中有两位也是开了秘藏的宗师,只是深藏不露。”
“所以,真定法师,你莫要小看了‘十二兽’。”李心瑜提醒了一句。
张闻微微颔首:“不知七大宗师孰强孰弱?”
人体秘藏,和开窍有异曲同工之感啊,但不知是否别有特殊……
关于武功的具体问题,他不好细问,免得太过无知,而且张宗宪夫妇的实力也算不上太强,还接触不到这个层次。
“七大宗师互相之间交手极少,我们确实不知,反正对其他高手都摧枯拉朽。”张宗宪摇了摇头。
李心瑜也点头道:“具体哪位宗师开了哪个秘藏,属个人秘密,外人只能猜测。”
“不知七大宗师都为何人?”这些是张闻需要重点关注的人物。
“法玄宗悲苦神僧,天定城崔栩城主,‘白衣剑神’洛青,‘寒冰神针’吴采莎,‘落雪刀’车婉秀,‘再世天魔’盖远,‘闲隐先生’段向非……”张宗宪大致将七大宗师介绍了一遍,包括绰号、外貌和擅长的武功。
听完,张闻微笑道:“缘起缘灭,贫僧就不耽搁两位施主离开了,只是不知日后‘十二兽’再来,你们可有应对的方略?”
他随口关心了一句。
李心瑜脸色变幻了几下道:“回法师,天定城崔栩前辈之女乃我闺中密友,我们本来就打算前往天定城投靠她的,谅‘十二兽’再行事猖狂,也不敢在天定城明着胡来。”
“那贫僧就放心了,不知此处离天定城还有多远?”张闻此时正暗自嘀咕为什么还没有任务提示。
难道这次的任务是触发式?自己要不要去天定城?
李心瑜轻吸口气:“顺江而下,再有一个时辰便到。”
这时,张宗宪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陈旧的毛皮:“真定法师,我和内子之前实在太过贪心,此等秘宝哪是我们能够觊觎的?还请你收下这惹祸之源,化去我们这份灾劫。”
之前是因为“申猴”已经点破了藏宝图之事,他才选择坦诚相告,而非另外编一个被十二兽追杀的谎言,现在则是他的理智终于恢复,克服了贪婪之心,不愿意再冒被眼前僧人劫杀的危险。
看着这张藏宝图,张闻笑道:“这有什么意义?若我是贪图宝藏之人,该杀还是会杀,以免走漏消息。”
他还没习惯每一句都自称贫僧。
听到这句话,张宗宪和李心瑜的脸色顿时煞白,之前“申猴”与真定法师的交手,他们亲眼目睹,相信自己万万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他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勉强算是成年,哪里来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亦不可能杀一流高手如屠鸡狗!
莫非是哪个老怪物突破了人体秘藏的极限,触摸到了雪神宫宣扬的人神界限,返老还童了?
“所以,你们走吧。”张闻顿了顿,然后略微有点羞红脸地抬头看天:“额,藏宝图给我抄录一份。”
若任务有闲,探锁宝藏当能增加任务评价,而且里面不少事物可以兑换善功。
他这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行走江湖,“上一世”也没有类似的经历,自然没办法强取豪夺,而且这不符合他的心性和底线。
“不用,留下只会为我夫妇招祸。”李心瑜也坚决地说道。
张闻摆了摆手:“若没有这份藏宝图,你们如何坦然地长期寄居天定城?抄录一份留下吧。”
寻宝之事,前面总得有人去探一探危险,贸然自己上阵,非上上之策,再说,自己未必有时间去。
见张闻说的诚恳,张宗宪从一具尸体身上撕了一副白布,用血水抄录了一份,然后他们夫妇将“原本”留于甲板上,再次大礼拜谢,放下船边小舟,随波而去。
张闻将藏宝图收起,发现还是没有任务提示,于是有些苦恼地蹲下身子,将“申猴”的面具揭开。
面具之后是一个仪表不凡的中年僧人,脸上凝固着惊惧和恐慌。
张闻搜索起他的身体,只发现了一块奇特的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刻着一只嬉笑的猴头。
“这是‘十二相神’的身份象征?”张闻抛了抛令牌,一时起了玩心,将那面具戴上,来回走动。
穿越之前,他就对各种神秘的组织抱有极大的兴趣,尤其是诡异隐秘又强大可怕的那种。
“嗯,日后我也建立一个神秘的组织,做那操纵世界的幕后黑手……”张闻喜欢靠这种苦中作乐的想法来缓和心情,“叫什么好呢,‘女神的圣斗士’?这样画风不对啊……”
就在这时,江面忽然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前面可是‘十二相神’之中的‘申猴’先生?”
“啊?”张闻愣了一下,这样就被当成“申猴”了?
“老朽段向非,有任务请托先生。”一叶扁舟顺流而来,一位儒生打扮的老者立于船头。
“闲隐先生?”张闻颇为愕然,居然是七大宗师之一的段向非!他有什么事自己没法完成,需要找“十二相神”的?
这个时候否认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段向非灭口?
张闻虽然不太怕,但还是决定小心谨慎地冒充一下,等段向非离开,自己将面具丢掉,他往哪里去找?
甲板之上,血液突地流动,绘出了一个个文字:
“主线任务触发,冒充‘申猴’,接受段向非的任务,找到他儿子段明诚的下落,完成奖励一百五十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支线任务触发,混入‘十二相神’,查清幕后秘密,成功奖励一百五十善功,失败无惩罚。”
立于船头的段向非面容清癯,气质悠散,不似江湖高手,倒像博学大儒,只不过,此时的他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眉眼之间难掩无奈的皱纹。
“正是老朽。”他拱手喟叹道,脚下扁舟像是被放入了千斤巨石,猛地一沉,速度当即变缓,与张闻所在楼船并行而驶。
张闻眯了眯眼睛,评估着这七大宗师的实力,光从这一手就能看出,自己若不底牌尽出,怕是讨不了好,境界上差了不少:“闲隐先生可是拿我开玩笑?天下之间,还有你办不到的事吗?”
他学着之前“申猴”的办法,故意沉下嗓子,沙哑着声音说话,如此一来,不怕被熟人听出,反正“申猴”也是用的假音。
段向非摇了摇头,苦笑道:“人力有时而穷,天下之大,老朽无可奈何的事情数不胜数,至少这韶华易逝,美人白头,就非人力可以挽回,‘申猴’先生,老朽若非迫不得已,何曾愿意与你们‘十二相神’打交道?”
“咦,能让闲隐先生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倒是有点兴趣了。”有任务在身,张闻自然会接下,只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以免段向非怀疑,前功尽弃。
段向非叹了口气:“老朽老来得子,却是宠爱过头,让他文不成武不就,只喜呼朋引伴,骄奢淫逸,若如此下去,倒也还好,老朽自有家业能让他挥霍,谁知祸从天降,半年前,犬子在天定城失踪,从此了无音讯,此事‘申猴’先生应该有所听闻,还望先生接受请托,找到那不孝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到后面八个字,他脸皮轻微抽动了一下。
张闻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闲隐先生,以你的武功实力、江湖地位,放出话去,不知多少好汉乐意帮忙,若是幕后有操纵者,又岂是你之对手?”
段向非沉默了片刻,充满沧桑地苦笑道:“若是能够这样做,老朽又何必千方百计打探你们的行踪?”
他抬起右手,露出了一只没有五指的手掌:“我一生所学泰半在剑法之上,可五年前,却棋差一招,被人削了右手五指,若这个消息流传出去,少不了对头仇家上门,故而老朽在犬子失踪后,故作愤怒,指他不走正道,自作自受,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又借口早已金盆洗手,拒绝任何请托。”
“当然,老朽终归已经踏上了这个境界,要真有仇家上门,还是能够做到同归于尽的。”
他平平淡淡地说着,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接着笑了笑道:“为了那不孝子,老朽不得不冒一点险,将此事告诉先生。唉,人老了,对什么江湖地位、武功实力已经看淡,只求子孙平安,无灾无劫。”
“竟然有人能削掉先生右手五指?”张闻略微愕然地问道,换做“申猴”在此,大概也是类似反应,作为天下七大宗师之一,段向非的实力绝对是最顶尖的层次,可居然会被人削掉右手五指,毁去多年苦修的剑法,那他的对手该是何等的可怕?
段向非眼睛微微眯起,有了点纵横天下的气势:“老朽也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如此高手,应该已经开了三大秘藏,接近人神界限了……”
“闲隐先生不知是谁?这等人物在江湖上岂会默默无闻?”张闻疑惑地问道。
段向非摇了摇头:“这人就像突然从石头里蹦出,与我比武前毫无名声,比武后又销声匿迹,非是成名高手中的任何一位,实在诡异至极,这倒是与你们‘十二相神’有些类同,呵呵,老朽当时都怀疑他是你们‘十二相神’之首的‘辰龙’。”
“这我却是不知……”张闻听得微微挑眉,来历不详,毫无名声,做了一番事情后销声匿迹,这样的描述怎么感觉这么耳熟?等等,这,这不就是我这种人吗?来完成任务的轮回者!
张闻越想越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比如顾小桑就明显和自己等人不是一队,自有轮回空间,只不过后来出了岔子,为防意外,靠某件神秘物品暂时变成了新人。
嗯,五年之前,后来又销声匿迹,这轮回者肯定已经完成了任务离开,倒是不用担心。
段向非也不是在追查当初交手之人是谁,说明理由后,直截了当地道:“‘申猴’先生,不知需要怎样的报酬才愿意接下任务?”
张闻哪知道“十二相神”的“收费标准”,只好桀桀怪笑:“这得看闲隐先生给得起什么?”
“老朽最珍贵的自然是一身武学,若‘申猴’先生不嫌弃,事成之后,老朽愿意将《观澜决》《白驹过隙剑法》和多年心得抄录一份给先生。”
“多年心得?包括人体秘藏的吗?”张闻已经从段向非之前的话语里知道,人体一共有三大秘藏,这一点倒是与开窍期的修炼方法不同,当是这个世界的人另辟蹊径,即使自己选择了金钟罩,选择了开窍之路,将来可能无法兼开秘藏,看一看别人的道路也是好的,毕竟能博采众长,探索本质,以他山之石攻自身之玉。
而且它们都能兑换善功!这算是主线任务带来的额外收获!
段向非笑得很疲惫:“当然,里面自会有打开‘元气秘藏’、‘精力秘藏’的心得,至于‘精神秘藏’,老朽自身也未打开,恐怕帮不上忙。”
他知道“申猴”这种一等一的高手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打开人体秘藏的心得和修炼之法,不怕他不心动。
“想不到闲隐先生已经开了两大秘藏,宗师之中亦是佼佼者啊。”张闻没有诚意地夸奖道,以探听更多的消息——他见识过朵儿察这种出手之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接近神魔的高手,自家师父又比朵儿察厉害了不知多少倍,对所谓宗师,自然提不起真正佩服的心思。
段向非叹息笑道:“非也,非也,三大秘藏里以‘精神秘藏’最难打开,牵涉眉心祖窍,玄之又玄,而一旦打开,就几于神魔,不用动手也能杀人,就像崔老头子,哪怕他只开了一个秘藏,老朽也顶多与他平手。”
“‘申猴’先生,如何,可愿接下任务?”
“不是任何报酬都能让人心动的。”张闻装腔作势地说道,负手而立,僧袍翩翩,也有几分出尘之意。
段向非眯起眼睛道:“那什么能让你心动?”
“其实已经很心动,可还差一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张闻脸上的猴头面具始终带笑。
段向非仿佛松了口气:“不知是什么要求?”
“还请闲隐先生搜集一些秘籍,不用太高深,普通即可,越多越好。”张闻这是打算兑换给六道轮回之主,虽然到时肯定会被压的非常廉价,但积少成多,怎么也得有个几十百把善功啊。
当然,一种武功只能兑换一次。
段向非皱起眉头,想不明白“申猴”提这个要求的用意,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个要求并不难,老朽答应了。”
“那成交。”点头动作之下,张闻脸上的猴头面具愈发显得滑稽。
段向非长叹一声:“‘申猴’先生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有点出乎老朽意料,少费了诸多口舌,这样吧,事成之后,老朽再送先生一件礼物,虽不贵重,却是老朽心爱之物,颇有几分神秘色彩。”
“不知是何物?”张闻好奇地问道。
段向非嘿嘿一笑:“事成自会知晓。”
说着,他将一个包裹丢给了张闻:“这是犬子失踪前接触过的人物。”
然后他脚下扁舟突地加快,顺江而下,消失在了莽莽江面。
张闻接住包裹,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十二相神”接受任务都不收“定金”的吗?
这个问题,已经死去的“申猴”自然没办法回答他。
不过,他也放下了心中一块巨石,刚才讨价还价增加要求时,他其实一直提心吊胆,若段向非觉得要求太高,想着另寻别的相神,那自己只有哭着喊着跳楼大甩卖了,毕竟这是主线任务。
“天定城,想不到真要去天定城,必须去找张宗宪夫妇一趟了……”张闻望着黑夜里翻滚的江面想道,他们可是知道“申猴”已经被杀死的,得想办法将此事圆过去。
他翻了翻段向非给的资料后,将“申猴”以及甲板众多尸体上的碎银子搜出,揣入怀中,然后找来压舱石,将“申猴”尸体绑上去,推入了江中。
噗通,波浪翻滚几下后,“申猴”彻底消失。
做完这一切,张闻藏好面具和令牌,放下另外一边的小舟,顺江而下。
船头江风扑面,小舟颠簸严重,负手而立的张闻却觉得非常有范,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还没办法一苇渡江。
如此一个时辰后,张闻抵达了天定城,它修建于江边,宛如一条巨龙。
因着深更半夜,天定城水门已关,张闻直接在城外码头下船。
还未前行几步,张闻眼前一亮,因为张宗宪、李心瑜夫妇正在水门边与一红衣少女说话。
“阿弥陀佛,缘来缘散,贫僧倒是与两位施主有缘。”张闻远远就宣了声佛号。
张宗宪回过头,不知是惊是喜还是疑惑地道:“真定法师,您也来了天定城?”
李心瑜则侧头与那秀气娇俏的红衣少女咬起了耳朵。
“贫僧是专程来追赶两位施主的,该因那‘申猴’并未身亡,装死骗过了我们,后来趁贫僧不备,入水逃亡而去。”张闻睁眼说着瞎话,“因此,贫僧前来提醒两位施主,多加小心,亦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免得引来‘十二兽’更疯狂的报复。”
“多谢法师特意赶来提醒。”张宗宪真心诚意地感激,因为并不觉得此事有撒谎的必要,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法师要冒充“申猴”,故而有此一说。
咬完耳朵,红衣少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张闻:“真定法师,在下崔锦绣,得到通报后前来迎接心瑜姐姐夫妇,刚听说了你的事情,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能战胜‘十二兽’之中的申猴,一时有点手痒,还请赐教几招。”
她身边有位白发老者,低眉垂眼,仿佛在数着地上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