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和不安中等待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消息。这天傍晚,于德忠的二娘下了班直接来到了他家:“德忠,入学的事情办好了。学校把两个没读幼儿园的赶回了家,没念幼儿园的跟不上趟儿,让他们读一年幼儿园再来上学。你周一带乐乐去学校吧。”
二娘没有过多停留,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于德忠在身后不停的道谢,回了家把好消息告诉了于乐。
周六恰逢开集的日子,于德忠停了一天工,带于乐去买了新书包,印着变形金刚图案并带乘法口诀的翻盖铁文具盒,又买了几支铅笔,一把新的削铅笔的小刀、一块新橡皮和几个32开的黄皮小本子。于乐摸着这些“新”的东西爱不释手,幻想着学校的新生活,幸福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去学校的前一晚,张玉英不停的嘱咐于乐,上学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将来考一个大学,就不用种地了。于德忠告诫于乐,不听话老师会打人,到时候他可不会管。于乐体会不到这些话的含义,并没有往心里去。
第二天早上,于德忠骑着自行车给于乐送到了学校,来到了一年级的门前,把自己的二娘喊了出来,二娘是副校长,同时还是一年级的班主任,所有的课程都是她自己教。于乐看到她喊了一声“二奶奶。”
二奶奶看着于乐说道:“以后在学校里要叫老师,不要叫我二奶奶了。”
“嗯,老师。”
“乐乐,以后得好好学习,要不对不起你爸给你交的学费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这句话于乐记在心里了,他太知道家里挣点钱有多难了。
“走,我先领你进教室。德忠,你在这等会儿。”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孩子们都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师给于乐领了进去,全班有三十八个孩子,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了于乐,于乐感觉脸发烫。
“你坐后面那个位置。”老师指了指最后排最右边角落里的空位,于乐赶紧跑了过去,被这么多人盯着的感觉可不是太好受。
老师让学生先看看书,自己转身出了门带于德忠去办入学手续交学费去了。
“哎呀,是你来了,我还在那想谁会坐我旁边呢。以后咱俩就是同位了。”于乐的同桌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村子西南角的孩子头毛毛,此时的毛毛见到了老熟人,赶紧侧过身让于乐坐到了座位上。学生们称呼自己的同桌叫“同位”,跟别人谈起自己同桌的时候都说“俺同位怎么怎么样了。”于乐和毛毛也互相称起了“同位”。
一张桌子隔出了两个桌膛,能坐俩人。桌子是掀盖的,于乐拿出了文具盒和一个本子,把桌盖掀开,把书包放了进去。桌子前端是平的,方便放文具盒和书本,桌盖稍微向下倾斜一些,方便孩子们写字。桌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有点黑乎乎的,似乎还盘出了包浆。桌面有很多划痕,还有被顽皮的孩子抠的小洞。卯榫结构的凳子坐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有点不太牢靠。教室地面铺的是红砖,房顶没有天花板,抬头能看得到房子的大梁。右边的墙壁是三个窗户,左边是俩窗户加一个门。黑板是画在墙上的,围着修了一个边,比幼儿园的那块小木头黑板大了很多,让于乐不停的感叹先进。
讲台比地面高了二十公分左右,刷了水泥,落地式的讲桌,挡得住老师的腿。讲台左边的角落里放了铁撮子、苕帚、扫帚之类的打扫卫生的工具,黑板右侧的墙上贴着值日生表和课表。窗户中间的墙上挂着达尔文、爱迪生等科学家肖像和他们的名言。
于乐不停的打量着整间教室,熟悉着新的环境。
“咱班班长是吕少甜,她是老师的亲戚。”毛毛小声的向于乐介绍着班里的情况,吕少甜就是幼儿园里的甜甜,毛毛和于乐对她很熟悉了。“副班长是李腾飞,咱老师是他爹的亲妹妹。”李腾飞也是于乐和毛毛在幼儿园的同学,大家都认识,但没有经常一起玩。于乐发现,李腾飞和吕少甜被安排在了教室正中的位置,对着黑板的距离刚好。“纪律委员是张薇,她妈是柳沟村幼儿园的园长,这女的非常笊篱(指脾气火爆)。”张薇家的幼儿园于乐去玩过,但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毛毛不停的给于乐介绍着班里的人,有门口负责打铃的老爷爷的孙子,有学校旁边不远推个小车专门卖给学生诸如唐僧肉、无花果等各种小零食和小玩具的老爷爷的孙女,有柳沟村商店家的孩子,有哪些个性格比较怪异的,哪些个老实的,哪些个顽皮的等等,一股脑的都说给了于乐听。于乐坐最后一排,很多人只看得见后脑勺,听完毛毛的介绍,基本上又都忘记了。
说完了同学,毛毛又拿出了语文和数学书,跟于乐说讲到了哪些地方,不由自主的给于乐补习起了功课。于乐跟毛毛在幼儿园的时候不是很熟悉,大家基本上各玩各的,都有自己的小伙伴,不过上了小学,很多小伙伴还在读幼儿园。作为陌生环境中最先聊天的那个人,于乐跟毛毛的关系迅速变得密切了起来。
说话间,老师回到了教室,把几本书带给了于乐。书是前几天被清退回家的学生留下的,有翻动的痕迹,但基本上还是全新的。于乐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书,内心欢喜的不得了,不停的抚摸着,翻动着,书页有淡淡的西瓜味,就是所谓的书香吧。
“五四制”的教材,一本语文,一本数学,还有配套的练习册,就是一学期全部的书了。于乐用铅笔歪歪扭扭的在每本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俩字他在家早就学会了。
毛毛的书都包了书皮,于乐看了一下其他人的书,大部分也都有书皮。“你的书怎么包了个皮?”于乐好奇的问毛毛。
“这样翻不坏,你会包书皮吗?”
“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我家有几本挂历,我下午拿几页过来教你包书皮。”
“你俩在那叽歪什么呢?”老师听到他俩的声音不满的说道。
“这是咱班新来的同学于乐。于乐,你下课过来看看课表,早上七点钟上课,中午十一点半放学。下午一点上课,五点放学,你别迟到了。”老师提了一下于乐的名字算是介绍完了,开始继续上课。于乐感觉站在讲台上的二奶奶跟以前在家遇到时的感觉不一样,好像很严厉,一点都不亲和,内心不由得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