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地中海舰队准备起帆。”丁一这么对亲卫下了命令,然后对何铁蛋挥了挥手道,“回你的南海舰队去,留一艘补给船给你,到了阿拉干王国,我会让马文升尽快过来,在此之前,你要完成两件事:一是把九段线确定下来,并且把这玩意勒石立碑;二是把吕宋的藩属地位确定好,最好外交权、驻军权之类拿下来。但是要记住,不要把吕宋列入大明版图,我们不是侵略者,驻军的地盘租借要给钱,按阿拉干那边的惯例就好,一定要给钱,记住没有?”
所谓给钱,就是上百年给上象征性的一两银子吧,丁一停顿了一下,看着何铁蛋的苦瓜脸,叹了口气对他道:“好吧,告诉你的水手和陆战队士兵,不要透露黄金的价值,然后你们大约可以用一两铁去跟吕宋人换一两黄金,他们还会很高兴。还有,一般来说,不要插手土著的战争,但如果要插手,绝对不要有任何大意,不要玩什么以少胜多,一定要以雷霆之势,一战而决。”
想着在马文升来之前,要去管理这吕宋人,何铁蛋感觉就是去当丐帮帮主,就算一两铁可换一两黄金,他也一点提不起精神来,只是无奈地应道:“是,先生。”然后他就被丁一赶下船了。
吕宋太落后了,因为地理的关系,丁一需要把它置入控制之中,而不是等西班牙人来抢占第一岛链。但是华夏自己的工业革命还没推动,他怎么可能去背上吕宋这个包裹?吕宋乱得很,本来就是群岛。诸部落林立,麦哲仑就是自以为是,要帮一个部落的土著去征服另一个部落,结果就死在吕宋群岛上。
不过吕宋之行,却让西征的舰队的官兵,士气上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于是舰队开始在旅程里,弥漫起一种论调。那就是去到爪哇,必定也是传檄而定。爪哇人肯定看着这大明的舰队,就老老实实地退出旧港宣慰司的旧址出来。
而更夸张的,甚至有水手和陆战队的士兵,跟着这个把月来学了一些汉话的犹斯底尼亚说道:“不用担心!去到那大秦。只要把大明的旗号打出来,那什么奥斯曼的蛮子们,自然就会吓到屁滚尿流地退兵!”
尽管黄萧养和李云聪以及其他军官,表面上会对这种言论进行训斥,但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是颇有点认同这样的说法的。因为爪哇太穷了,太落后了,而何铁蛋他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甚至有几个老海贼出身的。还后悔了,说先前黄萧养问他们,有没有本事带一支舰队时。自己太谦让了,才教荷包蛋出来当人物头……
丁一知道这股风气,还是得益于不论谁劝他都不改变的,和士兵一起用餐的习惯。
这事景帝说过他、英宗说过他、张玉说过他、柳依依也说过他,李贤、商辂甚至于谦都说过,景帝说得比较虚。就是觉丁一这样有失大员的体统吧;张玉和商辂是属于跟他讲道理,就是得有一个阶级的存在。这样底层的士兵才会有盼头,要不到了少保的丁一,也跟大头兵一块吃饭,这大家不都不想上进了么?
于谦和李贤主要是和他读书人的体面,吃一样没关系,别和武人混一块啊!
英宗实在一点,是担心他这么搞,在士兵里混熟了,没上位者尊严,毕竟从小当太子养的大忽悠,兵事不懂,这基本的驭下之道,英宗还是门清的。
但丁一却总是坚持这么干,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就比那些士兵高端许多,兵王的烙印,总归不是那么容易抹去,在士兵中间,他感觉到自如,感觉到自己在呼吸;或者高端一点的说,他觉得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下面的军官架空。
也正因为他一直坚持这么干,所以在离开吕宋的第二天晚上,他就发觉了这种情绪。
开始丁一并没有太重视,骄兵悍将嘛,能打架的兵,好吹牛逼也是有的。但过了几天他就发现这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而不得不召开一次军官会议来说这个问题:“爪哇从哪个港口登陆?哪里的地形是怎么样?对方的军队训练情况如何?最精锐的敌军是怎么装备?对方的统帅是谁?”一连串的问题,让军官们都哑口无言。
“那你们凭何以为,传檄而定?还奥斯曼的蛮子一见明字战旗,便也吓得屁滚尿流?”丁一真的越说越生气,拍着桌子道,“有谁还记得,几年前的土木堡之役?大明的首辅、兵部尚书、二十万精锐、数十万民夫,尽墨于斯!有谁记得京师保卫战?一个国家,泱泱大国,被人把京师都包围了!你们以为京师保卫战很光荣吗?我觉得很耻辱!”
说到这里,丁一很是激动,而被叫来前甲板开会的军官,都下意识低下头去。
“有自信,是好事。是,自从大明第一师建立,无一败绩,那又如何?不过是短短二三年的时间,在两三年里,又打过几次大规模的战役?奥斯曼帝国是可以轻视的吗?那可不是鞑子,那是能造出三四百担大炮,发射千多斤一枚的炮弹的国度!我们凭什么轻视人家?”
足足训了一个多时辰,丁一又让他们一个个发言,看着把这股调子打下了去,才解散了。
而犹斯底尼亚却就凑过来恭维道:“尊敬的总督……”
“你了解罗马帝国吗?”丁一打断了对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嗯,古老的罗马帝国,你知道它的历史吧?”看着后者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丁一继续用法语向他说道,“我准备从法老的国度登陆,你的意见如何?”
“哪不是还得再造一些战舰来运送您的士兵?”犹斯底尼亚显得有些急切,他想劝丁一改变主意,“反正埃及那边也过不去,不如在巴格达或是阿曼登岸……”
丁一微微地笑了起来,很突兀地再一次改变了话题:“你了解罗马帝国的历史,这很好,那你得知道,华夏的历史,比起罗马还要更为渊远源长……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每一个古老的帝国,都会有许多的刑罚的方式流传和积累下来,罗马帝国有多少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请相信我,华夏会有更多。”
“这、这……尊敬的大明公爵、帝国海外所有领土的总督、阿拉干王国和鞑靼草原的主人,请原谅我的卑微和无知,实在不能明白您的意思……”犹斯底尼亚的笑容这时就显得有些牵强了,“……只是从巴格达那边的登陆的话,可以直接杀到君士旦丁城下……”
丁一微微地笑了起来:“君士旦丁堡在你出发的时候,是否已经陷落?”没有等待犹斯底尼亚开口,看着对方抽搐的鼻翼和转动的眼珠,丁一已自问自答,“噢,仍然还在坚守之中。那么是否君士旦丁堡真的有派人来大明求援?嗯,看起来是真有派人东来的,想来那使者已落入你们手里吧。好了,最后一个问题,在巴格达你们准备了多少人在对大明的军队发动突袭?在全力攻击君士坦丁堡的此时,你们留下一万精锐的士卒?不止?二万?嗯,看来就是两万左右……”
“安拉乎艾克拜!魔鬼退散!”自称犹斯底尼亚的西欧人脸色苍白地惊叫起来,几乎每一颗雀斑都写满着他内心的惊恐,他不懂得犯罪心理侧写,也不明白通过解读肢体语言,对于经验老到的人来说,至少可以下意识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反应之中,来判断出“是”或“否”的答案。
无知导致了神秘,还有恐惧。所以他会呼喊出真主至大这样的话。
不过能被奥斯曼帝国派来东方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心理脆弱的人,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在这古老的东方,我听过你的传说,人们说,为了这个古老的帝国,你可以献出自己的所有,为了这个民族,你甚至放弃了留下自己后代的代价,向上天换出超乎常人的能力……尊敬的公爵,也许你会觉得卑微的我,不足跟你相提并论,但请你相信,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这个时候,疏懒坐在甲板椅子上的丁一,如同飞翔于天空的苍鹰发现了它的目标,突然暴起,毫无征兆就这么在动静之间切换,似乎他早就预知了对方的行动,一记直拳击中了对方的肩关节,然后沉肘砸在对方的小臂,使得自称犹斯底尼亚的西欧人,刺向自己心窝的匕首,脱手跌落。
丁一在那柄匕首砸落甲板之前,就把它捞住,然后他重新坐落在椅子上,依旧的疏懒。
“你错了,我相信,我跟你是同一种人,因为我也干过一样的事情。”丁一没有去看那被亲卫按住的犹斯底尼亚,他瞇着眼,似乎沉溺在往事的追忆里,“所以我知道,一个好的卧底当发现自己任务失败之后,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防止对方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丁一在海风里望着那把匕首,看见往昔的、遥远的岁月。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然后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我承诺会让你快速地死去,不用受罪。你可以不回答,但你也知道,只要你活着,我就会知道更多。”(nbsp;ps:这三天月票双计呀,咱也求个保底月票吧,看老荆这么努力的份上,投出你的一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