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垂首半天没有说话,梵音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想必是在可怜自己吧。毕竟谢昀再如何与自己要好,他也是侯府的嫡子,福樘郡主的儿子,如何会理解自己这般连新衣裙都买不起的人家。
梵音没心没肺地笑笑,“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这几年我也没有长很多,衣服也都还能穿,你若是觉得为难不送也罢。”
“我不为难。”谢昀抬起头来看着梵音,她这些年确实都没有什么变化,从前自己比她只高一个头,如今都高出两个头还多了,她仿若永远是这样一个小个子。
“我日后定叫你天天都穿新衣裙。”
梵音大笑两声,虽只当谢昀是玩笑话,但还是豪言道:“好啊!那一言为定!”
“公子!郡主娘娘又派人来催了!再不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啊!”
小厮连忙跑来喊谢昀,近些时日郡主娘娘叫谢昀回家越来越频繁了,梵音知道她定然是知道了谢昀日日与自己厮混在一起,惹得郡主娘娘不悦了。
每次小厮来催,谢昀都是十分不耐,不知道为什么,梵音总感觉他对郡主娘娘好像是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在侯府的日子不过像是应付公事一般。
在谢昀发火前,梵音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星洲,你先回去,莫要与娘娘吵嘴,乖乖听你阿娘的话才是好孩子啊。”
看她装作小大人的样子,谢昀不禁笑了出来,“阿音,你今年多大了?”
“啊?”他这人总是莫名其妙的,梵音还是老实答道:“今年,过了生辰就16了。”
“16了。”谢昀喃喃自语着,“无事,还有些时间。”
说罢他便摆摆手走了。
梵音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谢二公子,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不舍,甚至比其他人更加在意时日,四季交替,似乎自己没多少时日了一般。
梵音悄悄地问过先生,他的身体康健,这几年也再没有生病的征兆。
既然如此,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梵音想不透。
这次谢昀回去之后,竟然有一个月的时间的都没有来找过梵音。
素日里他隔三差五地来找,或是他们相约去哪里,这次竟然一个月都没有消息,梵音时不时地总是朝门外看,医馆里但凡来了人她便习惯性的抬头。
只盼着一抬头看到的,便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星洲啊星洲,再过三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你该不是要食言了吧。”
看她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就连老先生都打趣道,梵音是少女怀春了。
这日梵音一如既往地坐在医馆门前,托腮发着呆。
阿音!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梵音抬起头果真看到了谢昀。
谢昀额间满是细汗,他是跑着过来的。
“星洲!”一时间梵音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激动,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渴望见到一个人。
梵音难得娇嗔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对了,你这段时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郡主娘娘可有为难你?”
谢昀摇摇头,“没有,我答应了你的生辰礼,绝不会食言。”
梵音这才注意到谢昀手中一直捧着的一个锦盒,梵音激动地接过锦盒,拉着谢昀来了医馆的后院。
梵音私心中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不想谢昀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争议。
她向来活的小心翼翼。
梵音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件红色的嫁衣。
“这是?”梵音不可置信地将这这件做工精致,绝非凡品的嫁衣拿出来。
“阿音。”谢昀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梵音,犹犹豫豫又异常坚定地问道:“阿音,你可愿嫁我为妻?”
阿音,你可愿嫁我为妻
这句话如同烟花一般在梵音的脑海中崩裂开来,重复回响。
梵音半天没能说出来一句话,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看梵音没有说话,谢昀接着问道:“阿音?你可是不愿?”
“不是”
“也不是”
谢昀彻底被梵音这两句话弄蒙了,“所以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这个问题梵音也不是没有想过,曾几何时梵音也会不切实际地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真的能够嫁给谢昀该有多好。
不因为他是侯府的嫡子的身份,更不因着他万贯家财。
只因为他是谢星洲,那日傍晚,红霞铺在整座山上,梵音从树下望去,那个身着白衣一尘不染的少年。
他说
梵音,好久不见。
这样的念头梵音不是没有过,只是她不敢有,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嫡子,风光无两。
一个是娼妓之女,一无所有
每当梵音有了自己是不是爱慕谢星洲的想法时,她总是会强迫自己按捺下来。
她已经是身着泥泞了,还要将那样美好的谢星洲拉入自己的沼泽中吗?
梵音摇了摇头,“星洲,我们之间有一条比昌河还宽广的鸿沟,我们迈不过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梵音抬头看着谢昀,他的眼神中发着光,并没有因为梵音的委婉拒绝而黯然伤神。
他总是这样的自信又勇敢。
“我知晓你的顾虑,我做好了一切的打算与你在一起,日后有什么困苦我都为你扛下来。”谢昀拉起梵音的手,“这话我想了许多年,如今我不得不对你说了。”
“梵音,我一定要将你从泥泞中拉出来,无论我日后是世子,是王侯,亦或者是寻常卖货郎,我都要你与我一起。”
“梵音,我要与你在一起,我要永远护着你。”
直到闻到谢星洲身上好闻的檀香味,梵音才回过神来,她被谢星洲抱得很紧,如今他也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两个头还要多。
梵音此刻竟然真的觉得,谢昀说的会保护她做不得假了。
梵音喜极而泣,她从前都是自己一个人,从前在翠云楼后院打杂,小小年纪一双手就被冰水冻得通红,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做得多才能不给母亲惹麻烦。
后来她们来到了村子里,原以为的解脱却变成了有一个噩梦。
母亲容貌不在,尽管面上一条骇人的伤疤,却依旧抵不住哪些发了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