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玉昭呈坐在那面白玉屏风前,看似品着杯中的那杯茶,心思却不在茶上。
“大人,若再不行动,怕是来不及了。”青儿看着玉昭呈实在难下决定的样子,甚至难受,若是可以,她真想代替玉昭呈承受这一切。
“是啊。”
玉昭呈应和了一声,可两人心中多想根本不是一件事。
祸事往不单行,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距离江陵那次不过才一个月多,玉昭呈这几日便预测到半年后的下一次灾祸了。
如果阵法再不启动,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玉昭呈心中所想的确实,若不让梵音离开,便真的来不及了。
她必然是要康健地离开玉府,了无遗憾的离开京都。
玉昭呈想到的办法就是让梵音恨他,恨他恨到在不愿意见他,在不愿意回到京都来。
玉昭呈盘算好了一切,却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青儿知道玉昭呈的顾虑,出主意道:“两月之后大人与镇远将军家的嫡女成亲,届时小夫人定然会悲痛欲绝,以为大人负了她,要离开大人的。”
玉昭呈摇摇头,“你不了解她。”
她那样一个看似柔弱,其实比谁都坚韧的姑娘,心中认定了的事情哪怕是撞了南墙也要继续向前。
何况有谢昀和沈宵月的离世在前,梵音既然知道了自己没有多少年的生命了,便无论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的,哪怕要面对的是她不能承受的。
玉昭呈无论说些什么,梵音也都会当成是要赶她走的借口。
“那成亲的事?”青儿继续问道。
看的出来玉昭呈并不想娶镇远将军府的嫡女。
玉昭呈摇摇头,“再说吧,我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大人不是与小夫人说两个月后吗?是在骗小夫人?”
“做我玉家夫人,无论是谁都是注定一场悲剧,我从前觉得无所谓,认为这是我玉家的使命,可认识了梵音才觉得这样不对。”
提起来梵音,玉昭呈的嘴角都是忍不住上扬的,“算了吧,我也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没理由让镇远将军的明珠跳了我玉府的火坑。”
“那位柳小姐自小就仰慕大人,京都谁人不知她柳小姐的心意,大人怎么知道她不是甘愿的呢?”
镇远将军府的嫡女爱慕玉昭呈,谁人不知。
偏偏玉昭呈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都记不起来。
纵使她柳小姐身份尊贵,多情风趣,文武双全,可偏偏不是玉昭呈想要的那个人。
“青儿。”玉昭呈冷声制止了青儿继续说下去。
青儿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冷酷的眼,自从遇到了梵音,时间久了就连她都忘了。
“情”这个字是玉昭呈向来没有的,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对谁都是一副淡漠神情的玉昭呈。
梵音改变了他,让他这个阎魔也生出了人情味。
可青儿忘记了,他的情也只给梵音。
“青儿逾越了才,望大人赎罪,青儿自去领罚。”
玉昭呈点点头,神色中丝毫没有了刚刚提到梵音时候的柔情。
他就是一块铜墙铁壁,任由谁也撞不破,可却独独给梵音开了一扇门。
青儿走后玉昭呈独自上了三楼。
书房的三楼什么都没有,墙壁上贴满了符纸,外面设有结界,一般人进不来。
正中间像是一个祭坛一般,玉昭呈刚刚踏了进去,整个房间便泛起了一片红光,阵法的轮廓也逐渐显现。
这才看到这个阵法竟然如此之大,如此复杂。
阵法如同与玉昭呈通了暗语一般,闪光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玉昭呈思虑了很久,他最终下定了决心,向梵音坦白一切。
哪怕梵音怪自己,生生世世的怨恨自己,只要她离开,她能活的好好的便好。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梵音过了生辰。
也等自己过了生辰。
他想给自己与梵音留下最后一点快乐的回忆。
又是三个月过去,京都已经开了春,鹅黄的嫩芽铺满了整个玉府。
若不是梵音这日渐疲惫的身子,她真想去郊外走一走。
听明月他们说汜国要与西境开战,皇帝为了战事已经愁白了头,玉昭呈更是连月的住在了宫中。
也因为这件事,镇远将军上了前线,玉昭呈与她家嫡女的婚事也推迟了。
明月他们几个丫头知道了这件事甚是高兴,在她们心中,梵音与大国师才是绝配,他们两心相知,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小夫人,虽说是开春了,可风还是寒的,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坐在这啊。”
明月寻梵音遍寻不到,出来看看她果真在亭子中。
梵音咳了两声,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还说没事。”明月连忙将一件大氅披在梵音身上,“太医说您是忧思成疾,再加上之前风寒未愈,自然体质是差了些,要好生将养着,你可倒好,自己都不注意。”
“有什么可在意的,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不过是早晚罢了。”
梵音这幅看淡生死的模样,着实是让明月无奈,她也不过十八岁,本该嫁人生子,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活的这样老成。
说起来这个,明月忽然想起来,“小夫人后日是大人的生辰,府里又要热闹一番了,到时候应该会见到大人吧。”
后日吗?
这么快就两年了。
后日不仅仅是玉昭呈的生辰,更是梵音的生辰。
可自从来了玉府,梵音就再也没有过过生辰了。
从前梵音最喜欢过生辰,这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沈宵月会提前准备好娇耳,认识谢星洲后,谢星洲每年生辰都会想方设法地哄着梵音开心。
可如今本该最欢快的生辰,却成了梵音一生的噩梦。
这一天不仅仅是自己的生辰,还是谢昀的忌日。
十六那年,谢昀与梵音大婚,却在成亲当日身亡,梵音被赶出侯府。
第二日清晨回到家中,阿娘也气急攻心离世了。
自这之后梵音再也不想过生辰了。
她过得只有谢星洲与沈宵月的忌日。
不知何时亭子外面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湖面之上,泛起阵阵涟漪。
京都春季多小雨,玉昭呈说过,这是他最喜欢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