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能太凉薄。
毕竟那是她这具身体的胞姐,且她们是孪生姐妹,且对方逃出张家,没去帝都前,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且尤为信任她、依赖她,现在不过是她自认为对方有事瞒着她、疏远她,就彻底不去管对方近期是否安好,真这样下决定的话,以她曾接受的教育,能心安?
答案不言而喻。
手捂双眼,舒颖嘴角漾出抹苦笑,觉得在这个时候,三观正,于她来说,有点无奈呢!
……
“要不要请几天假去帝都看看?”
用过早饭,舒颖在厨房洗刷餐具,身后忽然传来韩副厂长的声音。
闻言,她先是一怔,旋即目露不解:“去帝都?我没这个打算。”顿了下,舒颖又说:“我还得参加那个颁奖礼呢,过后,很快就到春节,时间上这么紧,可走不开。”
“爸爸看得出来你在担心你姐。”
韩副厂长这话一出,舒颖想都没想,直接做声:“我……”
不过她只吐出一个“我”字,便被韩副厂长抬手制止:“不用多说,听爸爸的,既然担心,
那就亲自过去看看,顺便陪陪你爸妈,再见见你其他家人,时间就定在你参加完颁奖礼后,要是你想在帝都过春节……”
“爸!”
舒颖截断韩副厂长所言:“春节我在咱家过,多年来不都没怎么改变过,况且家里有三个小的呢,我哪能放心得下他们?!”
这么些年来,除过他们一家回老家石磨大队过年,就是在自己家过春节,现如今,整个家里不算奶奶外,
就剩下她老爸和三小只,要她不管他们,自个留在帝都和血缘上的亲人辞旧迎新,她做不到!
再说,她本就不是原主,和帝都那边的亲人除过血缘关系外,真没什么感情。
好吧,退一步说,即便原主尚在世,也未必会选择和血脉上的亲人走得近,疏远和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人。
韩副厂长心里暖意融融,他神色温和,说:“那便说定了,等参加完颁奖礼,爸爸送你到火车站。”
“行,我听您的。”
舒颖清亮的杏眸弯如上弦月,笑眯眯地点点头。
……
转眼到了周末,想着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舒颖,顾彦趁着手上的案子刚忙完,又加之今个是周末,早起用过饭,就开车载着小顾衡来到机械厂这边。
“你这房子模型建得真好!”
院里飘雪,小顾衡和三小只在客厅玩儿,至于韩副厂长和韩奶奶,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一个眉眼含笑,笑容慈爱,看顾着三小只玩耍,这就给顾彦创造了时间和舒颖单独相处。
“还行吧。”
舒颖笑着回应了句。
“不用谦虚,我是真心觉得你这房子模型建得好!还有房间里的摆设,以及房前屋后的绿化布置,
没有一处不好的,要是有这样的实体房,我到时肯定买一套,这样咱们住起来绝对舒适。”
闲着没事时,舒颖在自己的工作室内,搭建出好一个建筑模型,而每个模型的组件,及用作绿化的材料,无疑都是舒颖制作出来的。
每次顾彦过来,只要走进舒颖的工作室,漆黑如墨的眼眸不其然地发亮,感叹舒颖在建筑设计这方面的天赋。
“我有说要和你住一起吗?”
舒颖本正在绘图,听到男人的话,手上动作一滞,眼神戏谑,有意逗对方。
“你这话说的,咱们的婚期可都敲定了,等翻过年五一,你我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了!”
为能尽早和心爱的小姑娘结为夫妻,顾彦可没少围着韩副厂长这个准岳父打转儿,甚至不顾韩副厂长黑脸,依旧一个劲往其身边凑,
又是陪韩副厂长下棋,又是装可怜,总之,是花样百出,只求韩副厂长答应他年跟前亦或是过完春节,
就和舒颖领证办婚事,对此,韩副厂长的回应是:“大白天你确定没在做梦?”
但就这么被缠着,韩副厂长也是“烦不胜烦”,终于松口,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五一。
说实话,韩副厂长舍不得宝贝闺女嫁人,但再舍不得,他不能把闺女留成老姑娘,何况本已订婚,
准女婿各方面条件无可挑剔,且诚意十足,若是把婚事长时间拖着,未必是好事。
何况,这不过是闺女出嫁,并不代表宝贝闺女不再回家,韩副厂长想通后,也就没怎么纠结。
“距离五一可还早呢!”
舒颖其实蛮惊讶的,在她原来的世界,别说订婚、结婚,就是恋爱她都没谈过一次,熟料,到这个世界,
不仅速度有了对象,紧跟着便订了婚,接下来再有三个来月,她和眼前这人将会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想想,不可谓不神速,好吧,相比较她在本源世界,这结婚的速度是真得够快的!
“过完一月,就剩下三个月,很快的。”
顾彦站在舒颖的工作台一侧,边看小姑娘绘图,边说:“等咱们结了婚,日常你想怎么样照旧,我不会干涉你的。”
“不错,是个尊重女性的好同志。”
舒颖笑看男人一眼。
“我向来尊重女性。”
顾彦眼神柔和而宠溺,说:“尤其尊重我人生中的另一半。”
“没想到顾大队长还搞区别对待。”
舒颖挑了挑眉,眸色异常玩味。
“不是区别对待,因为你不同。”
顾彦如是说着,嗓音比之山涧清泉还要清冽,既好听,又令人回味无穷。
“有什么不同?”
舒颖专注绘图,不忘问顾大队长。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甘愿为之付出生命保护一生的人!”
这话顾大队长说得相当认真,落在舒颖耳廓,肉麻的同时感动不已,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正视着男人的眼睛:“谢谢,我知道了,metoo!”
顾彦闻言,明显一怔,旋即他眸光潋滟,心中好不愉悦。
“就这么高兴?”
舒颖自然知道男人领悟到了她的意思,不由笑问。
“嗯,很高兴!”
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的情绪,顾彦俊脸上的笑容宛若冬雪初融,又如春华绽放,一时间舒颖看得禁不住失神。
“小颖。”
“嗯?”
“小颖……”
“嗯?”
“小颖!”
“我在这呢,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我听着呢。”
这人要干嘛?一遍遍唤她,偏偏不多说一句话,好幼稚啊!舒颖在心里吐槽,与此同时觉得好笑又无奈。
“就是想叫你的名字。”
讪讪地抹了下鼻头,顾彦甚感不自在。
舒颖弯起唇角:“你很幼稚,顾大队长。”
“……”好吧,就他刚才的样儿而言,确实够幼稚的!
这么想着,顾彦只觉脸颊发烫。
“呀!你的脸好红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发烧?”
舒颖是故意的,她目露惊讶,憋着笑,直直地看着男人。
“没,没有,我没发烧。”
顾彦解释,继而说:“我到门口站一会。”工作室里面有烧取暖炉,随着音落,顾彦已然站在工作室门外。
良久,他返回工作室,问舒颖:“春节前可要去帝都一趟?”
舒颖点头“嗯”了声,继而问:“你呢?”
“暂时不好说。”
顾彦回应。
“也是,你的工作性质特殊,说不准哪天就得查案子,走不开很正常。”舒颖浅声说着,见男人情绪稍微有点不对劲,她想了想,问:“需不需要我帮你带东西给家里人?”
“不用,我回不去的话,拨个电话就好,毕竟我三哥人都回去了,至于我……回不回去,对我家里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事儿。”
回去?他回去做什么?
那个家里不缺儿子,少他一个,跟没少一个样儿,况且……有的人未必欢迎他回去!
再说,在他心里,安城这边才是他的家,在这个家里,有一个真心疼爱他、在意他的母亲和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要他如何不顾他们的感受,跑到一个不怎么欢迎他的家里,委屈自个,看某些人的脸色?
顾彦思绪辗转,心里对生身父母颇感失望,不管是早年他离家出走前,还是多年后的今日,他都对帝都的父母感到很失望。
十多年前,做父亲的为了肩上的职责放弃他,做母亲的因为失去一个儿子而迁怒他;十多年后,
既已知道他人在安城,他相信他们多半也已知道他在市局的电话,及家里的座机号码,但,二人至今谁都没给他打一个电话。
难道他们不认为自己曾经有做错吗?
亦或者……他们真不缺儿子,所以全然不在意他感受,随便他爱回不回?
心中苦笑,顾彦禁不住在想,他许是真不讨喜吧,否则,他的亲生母亲为何要在当年迁怒他?
是,她是没对她横眉冷对,没有吼他骂他,可她一看到她就别过头,就抹眼泪,无不在告诉他三个字——不待见。
这不待见,被他理解为迁怒,没什么不对。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我也没想去帝都,只是我有点担心我姐,你知道的,她一开始到帝都,每隔两三天就给我打一次电话,可时日不长,就变成一个星期一个电话,
再往后,我基本上接不到她的电话,即便是我主动拨过去,她接我电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且没说两句话便和我结束通话,
说她正忙着。我有问我爸妈她在家一切是否都好,我爸妈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我总觉得我姐变了,觉得她有事瞒着我。”
舒颖坐到椅子上,指了指近旁的另一把椅子示意男人坐着说话,顾彦很自然地落座,薄唇微启:“因此,你不放心,就想着去帝都一趟看看。”
“嗯。”
舒颖轻颔首,而后,她抿了抿唇说:“我和我姐虽都是没在生身父母身边长大,但我有幸被韩家的爸爸妈妈捡到,
多年来有家人疼爱,没吃一点苦,但我姐……她打一出生就落到张家人手中,我生身父母甚至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女儿存在,
以至于近二十年……她在张家被可劲磋磨,刚学会走路便要帮着干活儿,要不然不给饭吃……磕磕绊绊长到十来岁,
又被张家人换亲……后来,张家听说我姐的病秧子男人死了,将我姐带回家,要把她许配给一个傻子……
这傻子不仅年龄大,且是个瘸腿,可见我姐在张家人手中遭了多少罪,我是真怕她在新环境中,
因为一时半会难适应,从而想起往事,却又憋着不和家里爸妈说,也不想让我操心,就那么憋着把自个憋出个好歹。”
“你姐不是小孩子,过去的事已经发生,现在多去想只会让自个难受。再说,你亲生父母近二十年不知道她的存在,说实话,
这和你亲生父母或许有那么点关系,但当时情况特殊,作恶的是张家那老婆子,你姐心里如果有怨,
她尽可以怨张家人,而张家人现已伏法,你姐要是觉得怨气依旧难平,她也可以对着你亲生父母说出她在张家遭遇的一切,
由你生身父母来安慰她、开导她,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与男人四目相接,舒颖眨眨眼,问:“明白什么?”
顾彦眼里闪过一抹无奈:“我说那么多,是在告诉你,你姐她是个成年人,心里想什么,她完全可以对你生身父母说,
你是妹妹,且你们姐妹二人在一起生活没多长时间,你没必要把她当做是你的责任,操太多心。”
“我明白了。”
舒颖点头,可她嘴上说:“道理我懂,但我和她到底血脉相连,之前你也看到了,她很信任我,同时对我特别依赖,这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我很难做到不去管她的事儿。”
“行,我不阻止你去管你姐的事,要是你去帝都只为了弄清楚她因何像是变了个人,你直接打电话问你生身父母即可,没必要亲自跑过去一趟。”
顾彦给出他的建议,他不怎么放心他的小姑娘一个人前去帝都。
“我有打过,有问过我爸妈,而且不止一次问过,他们说我姐一切都好,除过日常勤于学习文化知识和学钢琴外,没发现有其他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