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蕙愕然,她没想到韩夏丽会把她看得如此透彻,在她眼里心里,韩夏丽就是实实在在的蠢货,是她手上的枪,
随便她一两句话,便能让对方按着她所想去做事,熟料,这人今日竟聪明得令她倍感意外,眸中闪动的泪光在这一刻也仿若处于静止状态,
半晌,舒蕙都没回过神,她直直地注视着韩夏丽,唇角紧抿,像是要看进韩夏丽心底似的。
难道这蠢货一直在骗她?
如同她一样,戴着面具与她做“朋友”?
不!不对,要是这人真聪明,又怎会在她三言两语下,和舒欣那个棒槌一起犯蠢?
毕竟事无绝对,谁能保证韩舒颖不会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舒蕙心绪起起伏伏,她自认有几分识人的能力,因此,在安城期间初见舒颖,就心生忌惮,觉得舒颖既冷静又敏锐,万不可小觑!
这个认知不仅来源于初见舒颖带给她的感知,且来源于方超接连两次计划的失败,试想想,若对方,也就是舒颖没两把刷子,能每次成功脱身?
所以,舒颖这次出事,在舒蕙看来,搞不好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譬如,被卖进大山途中逃脱……
不过,不管舒颖能不能逃脱,于舒蕙来说,这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一个有被“拐子”卖进大山的女孩子,她就算有幸脱困,就算告知他人她是清白的,周围的人哪个能真正相信?
这没了名声,即便对方是舒家真正的千金,也会被人在背地里吐唾沫星子。
到那时,单就名声而言,她无疑能将对方踩在脚底下!
舒蕙想得倒挺美,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很快她自个首先会感受到唾沫星子的滋味儿。
“丽丽,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戴着面具?我何曾戴着面具和你做朋友来着?”随着唇角开启,舒蕙眼里泪水一颗颗滴落,她说:
“能和你成为朋友我很是高兴,又怎会虚情假意与你相交?何况你还对我有恩,我除非没有心,才会不珍视你我之间的友谊。”
韩夏丽静默,她对舒蕙所言持怀疑态度,看到她眼里的探究,舒蕙起身,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又说:“我自认是真心和你做朋友,你若实在不信,我也没法子。”
微顿须臾,她咬了咬唇,向韩夏丽道别:“我得回大院了,你忙吧,我便不多打扰了。”随着音落,她转身走向门外。
韩夏丽怔忪好一会,等她醒过神,忙追向门外:“蕙蕙……”
然,舒蕙已走至大杂院中央,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脚步顿了下,却并未回头,且继续提步前行。
戴着面具?说她戴着面具,不是真心交往,做朋友?
没错,她确实如对方所言,但她能承认吗?
呵!
再说,被她当枪使,被她利用,难道她就没什么付出?
倘若真没有,成为解放百货正式员工该作何解释?
拿了她的好处,却对她生出这样那样的怀疑,这确定不是无赖行径?
何况……何况她也没牛不喝水强摁头不是?是那蠢货心有不甘和另一个蠢货心有不甘,想要教训韩舒颖,从而有了之前的恶毒计划,并已经予以实施。
她可是真得没有插手!
待舒蕙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外,韩夏丽皱着眉头返回屋里。
是她想岔了吗?
坐到椅子上,韩夏丽端起桌上的红糖水一口气喝完,低喃:“算了,回头道个歉,蕙蕙应该不会和我多计较。”
-
医院。
“你真忘记了以前的事儿?”
舒灏是真厌烦舒蕙和舒欣,这不,舒蕙来到医院看望舒欣,一进病房,舒灏说出去抽根烟,不等舒蕙做声,
人已出了病房,听其脚步声走远,舒蕙又望眼紧闭的病房门,而后,她走至病床边,静静地凝视着舒欣看了一会,轻声问了句。
毫无疑问,她没得到任何回应。
舒欣靠坐在病床上,眼神木然,仿若没听到舒蕙在和她说话。
“我觉得你是装的。”
舒蕙似乎也没指望舒欣作答,她自顾自地说:“不过你这样挺好,一方面爸妈和哥哥他们不会再逼问你什么,另一方面……你也能得到他们更多的怜惜,说实话,你很聪明!”
舒欣依旧没反应。
“也不知道颖儿妹妹现在是生是死,但我希望她能好好的,哪怕已经成了山里不知哪个老光棍的婆娘,
我也希望她能咬牙活下来,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没准哪天她就能走出大山,回到爸妈身边。”
言语到这,舒蕙忽然捂住嘴,语带惊慌:“我怎么就忘了?这颖儿妹妹被卖到大山里,人家为防止她逃跑,
八成……八成会把她的腿打断,甚至……甚至用铁链子锁住她,真要是这样的话,颖儿妹妹想逃离大山,
这简直难如登天。没希望的,没有任何希望……欣欣妹妹,你说你和丽丽怎就会那么心狠?”
长叹口气,舒蕙续说:“罢了,事已至此,你唤我一声姐,我又是丽丽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们守住秘密的。”
“什么秘密?”
舒灏在住院部外抽了根烟回来,他推开病房门,正好听到舒蕙嘴里“秘密”两个字。
心里“咯噔”一下,舒蕙满眼无辜地看向舒灏:“小哥你说什么?”
好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否则,这人只怕听到得更多。
“告诉我你口中的秘密。”
舒灏神色冷凝,定定地注视着舒蕙。
“小哥,我没什么秘密。”
舒蕙继续装作无辜样儿。
“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说是吧?还是说你觉得我耳聋,没听到你刚刚以‘秘密’两个字收音?”
脸色渐变沉冷,舒灏朝舒蕙走近两步:“亦或者说……你知道颖儿为何失踪?”
舒蕙不自主退后:“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哥,你别吓我,我今个过来就是来看看欣欣妹妹好点没有。”
背抵病床边的桌沿上,舒蕙再无处可退,又被舒灏直直逼视着,心里不由惊慌无比,想要错开舒灏的目光,却又怕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只能强行镇定,说:
“马上要除夕了,我得回家帮妈做准备。”
如是说着,舒蕙暗自一咬牙,绕过舒灏,疾步走向病房门口。
“颖儿这次出事要是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爸妈那一切都好说,一旦颖儿有个好歹,不说爸妈会对你们怎样,我铁定不会允许自己有一个心思歹毒的妹妹!”
这话舒灏既是对舒蕙说,也是对舒欣说,舒蕙拉开病房门,听到这句话,脸色生变,但她没做出任何反应,径直走人。
至于舒欣,眼里则闪过一抹慌乱,只不过舒灏是面向病房门口站着,自然没发现她这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
在舒颖前往帝都第二天,顾彦接手一件重大灭门案,这个案子发生在安城下面一个县城,说具体点,是县城一户人家被灭门。
一家七口,有老有小,一个都没逃过。
由于这个案件的复杂性,县公安别说抓住凶手,就是嫌疑人也迟迟难锁定,终不得不上报,案子就落在了顾彦手上。
这一忙便到除夕这日,凶手落网,顾彦带人返回安城,简单洗漱、打理自己一番,明明疲惫得很,但顾大队长却没在家里休息,开车就来到机械厂这边,来看望他的小丫头。
“韩叔叔,家里这是怎么了?”
车子停在院门外,顾彦走进客厅,几乎是一瞬间便感觉这个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这会临近晚上七点,天色已然黑了,按说今个是除夕,在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应该热热闹闹,准备着年夜饭,然,顾彦此刻看到的,感知到的,无不冷清,且极度沉闷、压抑。
“来了,坐。”
韩副厂长本独自坐在客厅,盯着座机发怔,希望能听到电话铃声响,希望帝都那边能打电话过来,
希望能听到宝贝闺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可他从下班就坐在客厅,什么都没听到。
帝都他去了,在那边停留近六日,火车站、汽车站、旅馆等等能跑的地方全跑了,且不止一次,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任何有关他闺女失踪的任何线索。
拿着闺女的照片见人就问,回应她的无不是摇头。
韩副厂长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火车回到安城的,近几日上班,只要下班回到家,他便守着座机,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奈何直至今日,他想要的奇迹,不过只是奢望。
“韩叔叔,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不见小颖和三个小的?”
顾彦在韩副厂长对面的沙发上落座,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个家里肯定发生了大事,且事情……且事情多半和他的小丫头有关。
不愿这么想,却又控制不住地这么想着,因此,顾彦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他问:“是不是小颖出事了?韩叔叔,我希望你告诉我实话。”
心弦紧绷,顾彦不错眼地看着韩副厂长,就见准岳父染着血丝的目中一瞬间溢满痛色,几度张口,却半晌没发出任何声音。
顾彦急了,他蓦地站起身:“韩叔叔,小颖她到底怎么了?”难道……难道他的小丫头又被人加害,并有被加害成功?
“小颖她……小颖她失踪了……”
韩副厂长低哑的嗓音里饱含痛苦。
“什么叫小颖失踪了?韩叔叔,小颖是我亲自送上火车,我还不止一次叮嘱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大话,
还叮嘱她时刻保持警惕,免得出现什么意外,而且小颖也有和我说过,她说舒家那边她姐和她小哥会一起接站……”
顾彦心中钝痛,脑中轰鸣声不断,眼里种种情绪交织,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叔叔!”
怎么就失踪了呢?
他的小姑娘又聪慧又机敏,且有着不错的拳脚功夫傍身,怎就会无端端的失踪?
韩副厂长嘴角噏动,语气里透着明显的痛苦:“舒家不知道小颖去帝都。”
闻言,顾彦脱口而出:“这个不可能!”
“是啊,这不可能,小颖她决定去帝都,明明有给舒家打过电话,后来她动身前往帝都前,又给舒家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舒欣那丫头明明说她会和舒灏去接站,但……但舒家其他人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是大姨子没告诉家里人?”
“她说她忘了!小顾,你信吗?这在自个家接的电话,刚放下话筒,就忘记有接过电话,忘记电话内容,你相信这样的说辞吗?”
顾彦果断摇头:“是大姨子有意瞒着家里人。”是陈述,不是疑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舒家那边说的,并且有帝都那边的老友打电话,请帝都那边的公安登门找舒欣问话,
结果,公安前脚登门,舒欣那丫头坚决说她忘了,更是用死来证明清白。”
“那她可死了?”
顾彦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尽显冰冷。
“撞上了头部,听说送医醒过来忘记了前尘往事。”
韩副厂长捂住脸,须臾后,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说:“我不相信那丫头忘记了一切,但这没用。”
“我现在就去帝都!”
顾彦说着,就欲离去。
“小顾,帝都公安那边至今没有任何线索……在得知小颖失踪,我当晚就去了帝都,能找的地方我都有去找过,舒家更是动用在帝都的所有关系寻找小颖,至今毫无线索……”
韩副厂长的神色无比痛苦,听完他说的,顾彦忍着心里传来的钝痛,问:“韩叔叔是什么时候知道小颖失踪的?”
“按照小颖走时的时间安排……”
韩副厂长道出他那天被三小只缠着给帝都舒家打电话的事儿,末了,他说:“我想不通舒欣那丫头为何要瞒着家里人,瞒着小颖去帝都这件事。”
“韩叔叔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找回小颖!”
顾彦说着,在韩家没再多留,他别过韩副厂长,开车用最短的时间回到家,和其母打了声招呼,又拨了个电话,随后,拎着简单收拾两件换洗衣物,开车驶向火车站……
大年初一中午。
舒家。
“你……是小烨!”
要进大院,顾彦不得不借用大院门口一侧,警卫值班室的座机给顾家打电话,很快他被放行,不过,他没回顾家,而是按着记忆直接来到舒家。
看到他,舒父先是一怔,旋即就点破顾彦是大院顾家小儿子这一身份。
“舒叔叔,是我,我是瑾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