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等人刚来这里的时候差不多是八九月份,而如今几个月的折腾下来,新的一年也确实近在咫尺。
按照后世中国人对立法的认知习惯,率先到来的当然是所谓的阳历年。
阳历年也就是民国以后所说的元旦,其实在最早的时候并不是新年的第一天。
因为西元历法当中存在着明显的宗教因素,所以新年在16世纪之前的时候指的是圣诞节,也就是耶稣的生日。
随着宗教改革的兴起,大航海时代的来临,人们逐渐试图抹除历法当中的宗教因素。所以越来越多的国家,把一月一日定为新年的第一天。
但这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英国人这样过年差不多也就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俄国人可能现在都还没能形成这样的新风俗。法国人可能就要灵活一些。
当然这些都和黑月等人无关,他们和海宁一样只过农历新年。阳历年的假期基本上就是用来睡觉的。
在1751年的元旦到来的时候,黑月组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充电大会——这对他们来说就是睡觉了,几乎所有的机器人,都聚拢在平时给电池晒日光浴的荒坡上,庆祝新年第一天的到来。
这后来成为了他们的一种“风俗”!
机器人的风俗!
当时,海宁虽然还没有起程前往阿豪姆王国,但刚好在参观附近的某家铜矿,所以组团晒太阳的奇观,他是从白山那里看到的。
白山当时用一块内置显示器给他展现了这一切,所以他意外地感受到了科幻大片的既视感,因而对一群机器人也能形成自己的风俗还是颇为震惊的。
其实,对他们这群九零年代出生的人来说,人与机器的界限往往因为他们从小接触的文学作品而变得模糊。他们有时候会下意识地把机器人当人看,这不光是一种人文主义关怀,更是一种和平年代的典型心理特征。
当然,他当时其实已经逐渐习惯了激起人们的这些“惊艳”表现,所以震惊的情绪很快就消退了。
不过,那个时候接触到的一些东西,在后来却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这件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白山的左臂内隐藏着一个便携式天线,其外形在展开之后和卫星锅差不多——当然,天空当中此事时没有卫星的。
这是他们的通讯方式:一种微波通信。
这种通信不但可以在近距离完成,在远距离上也可以通过中继手段达到近似的效果。
在海宁离开茂隆银厂之后,他几乎每天都用这种方式与黑月沟通。
而在元旦的那一天,黑月将创制新风俗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他。
对此,白山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在人类社会里,风俗是需要时间慢慢积累定型的。但在模仿人类而存在的机器人看来,风俗似乎也可以通过模仿而骤然定型。
他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个笑话讲给海宁听。
但海宁却不觉得这是笑话,
电池方面的问题时刻都在提醒着海宁,就算是ai机器人也有能力的极限。以前,他不觉得他们拍摄回来的那些短视频有什么技术难度?毕竟那是21世纪的大多数人都能够做到的事情。但现在才知道他们的通讯方式也是存在着客观极限的,这让他下意识的更加珍视起前线传回来的情报。
待到他们来到阿豪姆王国之后,海宁虽然按照承诺带给了当地许多教育方面的改革措施,甚至用自己的仆人来充当教师给孩子们上课,但他本人却时常躲在自己的住处,细心的观察着前线传回来的每一帧画面。
这期间,只有几项重要的活动打断了他的这一工作。比如和阿豪姆的国王敲定双方合作的具体条款,并和小王处一起讨论教育设施的兴建和翻新问题。
由于国王陛下对蒸汽机的兴趣同样浓烈,因此海宁得此番行程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他的心情自然也变得愉悦起来。
白山见状,立刻丢开了什么哲学思辨一类枯燥的玩意儿,转而给海宁描述了更多家里面的事情。
因为这其中牵扯到海宁亲自制定的大螳螂计划。白山不希望计划的任何进展超脱与海宁的认知之外,以免他以后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发现计划的进展让他感到陌生。
海宁并没有体会到白山的想法而是如此的细腻。但侥幸的是,他依然认真的对待了这方面的问题。
根据黑月的描述,他们已经开始用强大的认知,对雍籍牙的脑子展开地毯式轰炸。
海宁知道,这实际上是在对方的潜意识里,形成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以增加对方叛变的心理门槛。
只是他有些不太确定,这算不算是穿越者的惯用伎俩。
不过,随着机床等加工工具的大量制造,火炮和火铳的部分器件已经开始制造,在集团内部,除了机器人以外,似乎还缺少可以信任的使用者。
好在,这些问题正在加速解决中。
而且这一环节牵扯到的因素就很多了。不但包括大螳螂计划当中的雍籍牙,还包括他眼前的阿豪姆王国,以及在波斯正在进行的军事对峙,甚至就连那位试图偷偷前来拜访环球集团的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也很有可能和这些事情产生不可预测的纠葛。
不过,彼得此时的位置毕竟距离他们还很远,而黑月提到的情况当中则只包括了雍籍牙在这方面的一些反应。
雍籍牙在元旦的那一天,其实也和海宁一样,忙着出席集团安排的活动,只不过他是受邀出席了环球集团第一附属学校的开学典礼。
与他一同出席的,除了一些联盟当中的显赫人物以外,还有1000多名附近村落的孩子与他们的家长。
雍籍牙虽然去过东吁的首都阿瓦,但也不曾见过这样熙熙攘攘的场面。
而且他听紫金介绍说:“这样的学校在联盟范围内计划设立了50多所。”
雍籍牙当时就对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感到震惊不已。要知道光是这一所学校的占地面积就已经接近半个茂隆银厂的矿区大小。如果建设50多所的话,撇开购买地皮所需的花销和各种关系的协调不去讨论,光是建筑量,就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巨大工作。
雍籍牙虽然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光凭外观他就知道,那种和石头的结实程度不相上下的墙体,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凭此他就可以推测,其建筑过程恐怕也是十分缓慢的。
毕竟不管是东南亚还是其他的什么国家,石制堡垒,或者其他普通建筑物的修建都是很耗时的。欧洲的教堂动辄就要休个几百年,他们这边如若不是受到中国建筑技术的影响,恐怕只会比欧洲那边更慢。
但他哪里知道,ai机器人们采用的是来自20世纪的崭新技术。虽然缅甸的房子因为降水分配等一系列原因确实难盖,但如果选址讲究一些,并利用好地形的话,还是能够在山顶或者半山腰上,甚至在平原与河谷当中修出一些结实耐用的建筑物的。
而且红砖和水泥都已经开始大量出产,有了这两样法宝的加持,在雨季稀少的旱季盖房子,其实也不是一件难事。
唯一的问题是除了仆人以外的那些个宫人,如今都还谈不上熟练。否则的话,建出这一所学校的时间恐怕都够再建另外一点五所了。
但这样的速度就已经让仆人们非常高兴了。
用红象的话来讲:当初给海宁建房子的经验,如今已经被他们用的淋漓尽致。
可见他们已经将20世纪的建筑技术,在当前这个相对落后的困境之下运用到了极致。
所以在当地村民们对这些20世纪的技术感到惊叹的时候,就连施工的人们也感到万分欣慰。
不过,新的技术也必须被尽快的应用起来。他们不能一直停留在20世纪七十年代的水准。
否则的话,他们今后的建筑物恐怕就会充满改革开放初期的格调和意味。
那固然是怀旧的,但也有可能会在今后的城市发展当中留下很多问题。
何况,像他们这种用工作来代替授课和训练的做法,是很容易造成初期进学者成为各方主力,但却掌握着最为落后之手段的那种困境的。
有意思的是,成长在变革年代,目睹了不知道多少创新的海宁,唯独对这件事情似乎不怎么上心。
在他的视野之中,这些院落方方正正,房屋结构简简单单,建筑材料也简单易得的学校,充满了久违的感觉。
这种久违的感觉之所以会出现,不光是因为他看到了类似当代社会偏远山区教学楼的影子,还因为他的童年时代就是在那样的一所学校当中度过的。
只是这一点,他自穿越之后就从来没有和机器人们讲起过。
话说,这一带也算是偏远山区,甚至是偏远山区当中的偏远山区。若是其他穿越者见了,恐怕当中的绝大多数也不会逃过这样的主官笼罩。
至少是不会出现多少违和感的,毕竟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有一段割舍不掉的农村记忆。
因此,不管土司们觉得怎样新奇,或者干脆有什么恶感,海宁只觉得这些学校已经有了学校的样儿,甚至因此而有些轻率的做出判断:他的教育大计极有可能在此之后就逐渐迈入正轨。
不过,土司们其实是顾不上吐槽这些学校的。因为他们的领地范围内,最近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变化当中必然有那么一些是他们不欢迎的,而学校作为教育设施,在体面上还是得到优容的,至少绝大多数没有成为土司争论的焦点。
以罕国楷所在的耿马为例,其最近就在遭遇一些让他们足以感到焦头烂额的事情。
首先,是他们土司的勇士在波斯战场上的伤亡问题。
由于战事不顺,从这个组织当中征缴出来的那些勇士们在进入环球集团之后,虽然拥有了ai机器人们精准有效的指挥,但仍然不可避免的在战场上时常陷入被动的局面之中,因此他们付出了较大的伤亡。
耿马土司当中有200多个人先后进入了海宁的环球集团,参加此次远征波斯的有168人。再连续几次恶仗打下来之后,这168人当中已经有42人阵亡,另有64人负伤,全须全尾的人数,甚至没能超过负伤的人数。
这毫无疑问是一连串惨烈的战争。
罕国楷只在记忆的深处能够找到一些与之类似的战事。那时候他的年龄还不大。
其实土司内部有很多人都和他一样,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事了。他们虽然时常和周围的其他土司发生冲突,甚至还参与对过境商旅的劫掠,但这次战争与以往的任何一场都有所不同。人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是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作战。他们的尸体甚至有可能无法运回来——这样的背景不光影响了后方家属们的心态,甚至也影响到了前方战士们的思想。
而且,由于这是他们初次和海宁合作,很多人在看到伤亡数字之后,都把批评的矛头指向了海宁,以及和海宁合作的土司头人们。
罕国楷为此也承担了许多压力,几个素来看她们付梓不爽的小头目,也在积极的酝酿着反对他们的行动。
好在这个时候,紫金为他们送来了救命的稻草——在强大的人工智能不断测算的前提之下,海宁的仆人们结合当地的风俗和经济因素,制定出了一系列的抚恤措施,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此时仍然如火如荼的股票。
这些股票是以购买特殊基金的方式间接持有,并将分红的权利直接交给阵亡将士家属的。购买基金的钱款由海宁的环球公司直接支付,发放也是由环球公司直接完成的,这两个环节都不假他人之手。
同时,环球集团还通过环球同盟与各个土司达成协议,不但要求他们在土司内部制定规则,严格禁止相关基金的买卖活动,同时也大幅度的限制基金带来的红利,在花销用途上的自由程度。
这主要是为了防止某些权贵人家见钱眼开,在某些人的血汗钱上动手脚,同时也是为了防止阵亡将士的家属因为各种原因而乱动这笔钱——按照海宁的设想,这些钱款尤其是红利部分是要用在阵亡将是子女的哺育和培养上的。即便无儿无女,他们也往往有父母需要养活。
当然,因为当地的社会情况比较复杂,所以海宁也无法排除孤儿劣势的存在。针对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将发放红利的受益权限交给近亲属,而是会以烈士的名义成立一家信托基金。
这样的基金将会长期存在,无论以后环球集团怎样发展,都会有人被派来专门负责打理这些可能很快就会被人忽视的基金。
除了这些与股票相关的基金之外,环球集团还会定期发放现金和各种物资作为另外一种抚恤形式。
同时,海宁还在固定了军费在总支出的比例之后,把抚恤款项在军费当中的比例也给固定了下来。
这样大胆的做法显然引起了一部分ai机器人的担忧。不过,因为这一系列抚恤政策的变更而导致的金融机构的被动完善,分走了这些机器人们的绝大部分精力,所以,在第一批抚恤金额发放之后,白山那里仍然没有出现任何一份完整的与之相关的反对意见。
考虑到人类惯有的某些恶劣习惯,一旦某些事情木已成舟,再想更改起来,难免就显得非常困难,所以即便后来有了相对完善的改良方案——这已经不光是反对意见那么简单了——白山依旧贱贱的咀嚼了这方面的意见。
在这一系列的情况发生之后,各家各户就很快观察到,那些因为这场战事而失去亲人的家庭,肌肤与成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过了他们的亲友们。
这其中最为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海宁给出的基金份额往往是非常高的,这给那些原本属于低层的家庭带去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然,也有一些家庭失去了他们的顶梁柱。但您在俯视整个当中,创造性的根据家庭情况制定了不同的夫妻方案,这在21世纪也大部分属于基层工作者们人为确定的范畴,但在他的环球集团里,那种容易产生腐败的环节为他干脆以法定的形式规定了下来。
是的,除了忙着建设一家中央银行,并锁定发币权之外,海宁最近也在忙着出台一部全方位的法典。
这一部法典并不是为缅北地区的人们而准备的,他们虽然可以阅览,但因为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在政治上都是属于土司的,所以在环球同盟认可这部法典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受到这部法典保护的。
相反的,在那片几乎已经成为焦土的波斯战场上,所有被海宁视为领地而被控制下来的地方,都会被强制性的要求推行这部法典。
这当然也是一件不太明智的选择,至少对于某些英国殖民者来说是这样的。
英国殖民者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呢?
那不光是因为他们一直都在海宁的附近活动,还因为海宁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当中,有用得着他们和法国人的地方——这些人是被海宁以客人的身份邀请到茂隆银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