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二世在不久之后得到了俄国那边传回来的秘约条款。
作为一个有着浓重德意志情节的君主,乔治二世和彼得一样,血管里流淌着军人的热情。
因此当他看到海宁**赖赖的提醒他要保护海上利益的时候,嗤之以鼻的表情不免就跃然于他那张苍老的脸庞之上。
但让人郁闷的是,他的首相,前不久刚刚换上来的托马斯·佩勒姆·霍利斯,却在这个时候提醒他说:“议会里其实早就可以听到这样的声音了,有个叫做威廉·皮特的家伙,经常不顾反对的指天画地,仿佛只有让他去做首相并领导接下来爆发的战争才是个正确的选择。”
“是吗?这可真是种不幸,如果有人脑子有病的话,周围的人就应该告诉他才对。没有朋友可真是件可悲的事情。”
听到国王的调侃,霍利斯也有些无奈:“有很多人都提醒过他了,但他毕竟是个病人,我们不能和病人一般见识。”
“看来你们也不是大夫,否则他的病早该痊愈了。”
“他那种病,就算是大夫恐怕也没办法吧。”霍利斯有些时候还是很严肃的,但国王想要调侃某些人,他不能不跟着一起起哄。
而且这位国王也曾经亲赴沙场,本身也是很值得尊重的人。
听说海宁对他的评价就一直很高。
不过双方显然仍处在敌对的立场上。
虽然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有很多人都在试图缓和双方的关系,而且从印度那边传回来的情报来看,追随海宁从事贸易,让东印度公司的获利出现了大幅度的增长。虽然有人认为这是清国大幅度开放贸易的结果,但谁都知道,那也正是海宁的功劳。
霍利斯不是不明白那群人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即便是不曾战败的东印度公司,也可以在海宁说服清朝扩大贸易之后获得极佳的效益,但对于政客来讲,更值得担心的事情是海宁在依靠清国崛起之后,仍然对印度有所觊觎,那样的话大英帝国将不得不面对乾隆皇帝的愤怒。
何况,单就印度部分的贸易来说,无论是与当地土邦的奢侈商品往来,还是运送到欧洲的货物数量,在更加详细的账册里,都有更加清楚的表现。
那些仍然试图贬低海宁的人纯粹是在说着一些子虚乌有的谎言。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人,恐怕此时早就已经陷入了后悔之中——海宁出现的地方距离他们长期贸易的孟加拉并不遥远,甚至许多传教士和殖民者都曾经到过那里,毕竟缅北和印度一样是块盛产宝石的地方,这意味着他们原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就把握住海宁这个财富的重要来源,然而……如今他们不得不以感慨万分甚至悔恨交加的姿态,去面对那次让人懊悔不已的失之交臂。
而且,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面对同样让人无比失望的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积攒更多的友好措施,以便通过量变引发质变的方式,彻底的改观与海宁之间的关系。
为此,他们甚至也可以和奥地利一样签下出售领地那样大失颜面的协定。
看报纸上的消息,波斯的那位瓦齐尔已经做了类似的事情。根据有些熟悉情况的人估计,这一盟约可能会给海宁带去至少两万人的可用兵员,奥斯曼一方已经对此表达了深深的担忧。
得到英国方面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素来野蛮狂妄的奥斯曼人此次解决这很担忧的方式,竟然是希望和海宁签订相同的协议,为此他们已经准备将一块叙利亚附近的土地彻底出售,并将境内总督区的数量提升到六个,看起来像是准备在这方面匹配他们的老对手俄国。
说到俄国,就有很多英国的大人物想要发笑了。他们的女皇曾经许诺给海宁两个半径500公里的总州区,但第聂伯河与伏尔加河流域根本没有那么辽阔的区域,海宁不得不在乌克兰方向发起了一次针对某些哥萨克部落的打击行动,而那几个哥萨克部落当中,并不缺少波澜的关系户。这也就意味着环球集团和波兰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的不稳定因素。
不过,事情其实没有英国人想象的那么危险,海宁当时选择那么做自然有他那么做的原因,只是英国人并不清楚罢了。
其实英国人也不需要清楚,因为他们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如今的她们还不是全球存在的日不落帝国。
正相反的,波兰人在那方面的某些做法才真正彰显了外交上的智慧。他们之所以没有对海宁的行为报以任何的抗议,是打算将那些地区直接划给他作为总督区的。
一旦海宁接受波兰人的条件,就意味着俄国女皇的500公里承诺完全不可能实现了。而那一地区本身就是有归属权争端的,忽然,如果以自己的名义将只画给海宁当做试点区域,就意味着海宁需要首先承认,此地的归属权是波兰的。而作为争议一方的俄国人,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波兰人的算盘恰巧就是挑拨离间。
因此海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搭理波兰人,不过如果波兰人放弃这样的想法,肯定也愿意考虑与他们之间的合作。他之所以如此有底线,倒不是因为俄国人与他的情谊有多么深厚,而是因为波兰人的反复无常和他们那独有的智慧,实在让人反感。毕竟,受惠之人是肯定清楚,他所得到的土地和权利究竟是哪一方给予的,波兰人想要什么代价都不付出,仅仅用一些外交手腕就惹得环球集团和俄国人大开杀戒,那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基于这种想法,环球集团对波兰人的其他合约请求也都反应平淡,在许多国家都和环球集团签订了海外脱职套餐之后,勉强也算是沿海国家的波兰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们紧跟时代潮流,但却意外的没有得到潮流的回应。
海宁至今还没有回复波兰人提出的条件,似乎类似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当然英国人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即便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和波兰人一样和海宁进行积极磋商,但他们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理解波兰方面的同理心。
像英国这样颟顸无能而没有头脑的家伙,竟然能够在近代欧洲史上取得如此成就,真真是一件无法让人理解的事情。
但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是,虽然他们做了和波兰人一样的事情,但却意外的收到了,只属于他们英格兰的回报。
海宁同意和他们进行进一步的商谈,虽然他一开口就强调那此次会谈的重要前提条件之一是:盟友之间爆发的冲突,海宁一方只会响应更高报价所对应的雇佣关系,说白了,就是谁给的钱多他帮助谁。这意味着英格兰得付出比法国人更高的成本,才能勉强说服海宁,不针对她们但对于英格兰人来说,花钱能够解决的事情向来都不是问题。如今的他们并没有拥有像样的陆军,基本上所有的陆地战争都是靠德意志雇佣兵来完成的,这和花钱摆平事态也没有区别,所以他们对于这种做法还是很耐受的。
不过英国毕竟不只有王室那么易错人而已,海宁的那番话最终还是很快被一些英国人认为是讹诈。
好在他如今在英国的支持者也已经变得多了起来,所以不久之后就有人用同样揣测的口吻为之辩解了起来。
甚至有很多人还用近乎胡搅蛮缠的语调说,海宁在措辞上已经把他们和法国俄国等而视之了,这是他们大不列颠应有的位置,海宁显然是在尊重这一国际地位,因此这场谈判完全可以因为他的诚意而继续开展。
于是,双方代表在位于地中海的梅诺卡岛见了面。
这个岛屿虽然在21世纪属于西班牙,但在1754年的时候还属于英国,而在即将爆发的七年战争当中,它也曾经被法国占领。
总之这是一座历史渊流非常复杂的岛屿,倒是非常方便不同身份背景的人在这里秘会。
至于为什么是双方代表汇聚于此,而不是英王乔治二世直接与海宁进行谈判,那当然是因为前者年事已高,并不适合长途旅行,而后者干脆称病托疾,并在结束了圣彼得堡短暂的办公生涯之后,直接跑到奥地利的维也纳养病去了。
在这段时期里,玛利亚·特雷莎女王的丈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弗朗茨一世经常来探望他的病情。
这位传说当中共济会议的幕后掌舵者,对海宁正在谋划的墨家事业非常感兴趣,因此经常在海宁的病榻旁提出一些古怪的问题。
“墨家虽然崇尚工艺,但却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和明显的社群特征。这和那群自由石匠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是,我从未见过共济会能以您的速度发展扩张,这是怎么回事呢?”
海宁知道,他所说的自由石匠就是共济会的别称,但那群人其实早就已经脱离了石匠的本来面目,成为了一群名义上为了共同理想而聚集,实际上是政治权利和社会利益的侵蚀机器,并进而成为了一群野心家满足私人愿望的投机平台。
之前说到的富兰克林和华盛顿,就都是共济会的成员。
这样一群成为开国鼻祖的人,无论从履历还是成就来说,确实也都和石匠这个职业毫无关系。
而没有丢掉本色的墨家,虽然也没有完全延续鲁班公输一类的木匠传统,而且也曾经参与过秦国的东出征战,但归根到底并没有选择渗透到政权内部去。
当然,这是历史上的墨家。到现在为止,、面前的这位神罗皇帝对此仍然是一无所知。他所熟悉的是海宁的那个墨家,而后者,本身就是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搭建起来的,所以他们在宗旨、架构、理念等多方面都可以焕发出更大的活力,这样才能更迅速的取得成功。
当然这样大而无当的话,是不容易取得对方信任的。而且这种宗旨性的描述,对于拥有大智慧的人来讲,很有可能就足以参透问题的本质。
被看透本质就等于泄露机密,这种事情海宁是不会干的,虽然面前的这位神罗皇帝不一定有那样的智慧,但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好在,人类的脑子是十分奇葩的,有些假大空的语言固然无法让人悟透,但有些真大空的腔调,也不见得就实在多少。
所以海宁的回答是这样的:“共济会的宗旨是理想与权力,最多还有些方法论而已。我们墨家所讲求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工字。”
“这不可能,我们怎么会是在和一名工匠打交道呢?要知道,俄国的沙皇和法国的国王都对您赞不绝口且信任有加,甚至心甘情愿的把某些土地送给你,而您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这只是从工字当中延伸出来的力量罢了。虽然看起来挺能迷惑人,但实际上,并没有脱离原有的本质。”
这话就让弗朗茨一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好在,海宁很快就给予了补充说明:“工,让我们可以做出许多商品,也让我们掌握了许多方法。而人都是贪婪的,商品所带来的利润将会诱导他们去学习更多的方法。这样他们才能变得更富裕。基于相同的贪婪,那些原本看不起这些人的家伙,也会希望学习相关方法。当然也有一些人执迷不悟,觉得自己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并试图用自己的权利去干涉这些人追求富裕的道路,那么他们就必然会引起工商主义者的反击。我在缅北发家之后,就勉强可以算是掌握获利方式的商人了,想要进一步了解这种方式的人,自然要付出一定的成本。不过这仍然是互惠互利的一种方式,与强盗行为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但某些个贵族们所做的事情,往往由于自己的狂妄无知,而显得与土匪没有区别这样一来他们所遭受的反击不但不可避免,而且恐怕也不会赢得民众的同情,这对贵族们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只是他们不一定能够意识到而已。”
弗朗茨一世点点头,对于商业合作这样的简单逻辑,他是能够瞬间就摸清楚。只是他没有想到,海宁会把这一切的根源,都归结于一个工字上。而且从这个字上所引发出来的东西,尤其是利益之间的冲突,好像还牵扯到她们贵族阶级的根本,也就是安全问题。这不能不让弗朗茨一世感到震惊。
同时这也让他忽然觉得,眼前所有熟悉的商业逻辑,似乎都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发力点。
虽然他以前也对此有所明悟,但显然不会像海宁这样在意。
而其实,海宁告诉他的这一部分,只不过是肤浅而又简单的表层逻辑罢了。
与之前的顾虑相反的是,这部分大而无当的东西,就偏偏是让他模棱两可的有所认知,但却找不到任何关键的细节,也掌握不了任何细腻方法的描述。
然而好笑的是,弗朗茨一世却觉得他已经窥视到了海宁的核心机密——他既让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得到了利润,也和那些可能会被推翻的贵族们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这是不是在说,他在与前者分享利润的同时,也在期盼着后者带给他更多的好处,要不然,他犯不着游弋在欧洲列国之间,然后接连不断的耍出各种各样的外交手段。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们奥地利人的选择就没有错。而且此时,他的心中也已经萌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贵族们也是利欲熏心的,他们甚至还掌握着更多的财富。因此在他们给予海宁与社会认可和相关地位的同时,只要能够让海宁清楚的意识到某些人对他来说也是有危险的,那么海宁就肯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只可惜的是,在整个奥地利的范围当中,都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海宁所处的情况究竟怎样,虽然环球集团经常会以报纸的形式向绝大多数欧洲国家发布他们最新的进展,但这种明显带有炫耀武力色彩的信息,并不会被那些保守谨慎的贵族们全都相信。更何况那些信息当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些好看而又漂亮的表面文章而已,真正的危险是绝对不可能用那种明目张胆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实现刚才的想法,那么他弗朗斯茨一世就必须在海宁的身边安插一名间谍,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对方可是雇佣兵首领出身,不可能对这种事情毫无提防,依照奥地利的水平,不太可能在这方面轻易取得成功。
除非……除非他和特雷莎女王的某个孩子可以像彼得大公那样取得海宁的信任,听说海宁在俄国的时候就对那位皇储从无保留。只是不知道他们所生育的那些子女,又有谁可以拥有这样的资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