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渊域,叶氏。
一看便是仆人的老头随其主子正夜观天象入迷着,浑然不觉这绿色琉璃瓦的庑殿风铃响了又响。星辰万象千变,它往往预示着九州十域的天命征兆,若是普通人家观星至多是知道个时辰几何,应四时而种植灵药,如此循环往复蹉跎了一生;而叶家则不同,那是诞生过至尊的家族,一时显赫主宰苍渊,到如今虽不如昔日,却仍然有族人观星象而为叶氏的未来未雨绸缪。
“老奴恭喜家主,现在五星聚于东方,少主又即将出世,这是上苍垂怜我们叶氏啊!万年了,我们失去主宰家族之位整整万年了。”仆人双栖跪地,掩面而泣地对那位叶家家主讲道。
然而久居上位的家主却始终保持沉默,负手看着头顶的星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月华铺地显得幽冷,忽然一声孩子的啼哭打破了便此夜的宁静,拥有威仪的中年模样的男子恨不得三步化一步向他熟悉的房间走去,想要看到此夜吉兆出世的嫡子。身为仆人的老头这时候刻意保持了距离,以免打扰受罪。
“夷光,你来啦。”一位着白色深衣的妇人看着她朝夕相伴的夫君问,因生育而气血有亏的女子发出的声音自然不是很清澈,此细微模糊之声对于叫夷光的他来说,领会确实轻而易举的事情。
男子的话尽显温柔,一边轻抚妇人的脸颊回答“嗯,夫人辛苦了。”全然不在乎门旁候着的接生老媪以及两个青衣丫鬟。
贪财的老媪则着急又不巧打破了相敬如宾的氛围,兴奋地提醒夫妻二人。
“恭喜家主,贺喜家主,小少爷出生了,但还没给我老婆子赏钱呢。”
没等主人回答,两个跟前服侍丫鬟立马异口同声地严肃斥责道:“住嘴,没规矩。”简简单单,又让老媪陷入尴尬无话可回“这”
“行了,月莲由你领刘婆婆去管家那领赏钱吧,白银一锭,多余的算我之用度。”凡俗金银对于诺大的叶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有修为低阶的族人仍需要金银购置生活所需而,修行者一般都是以灵石或者提纯的灵晶交易,在亲子降世值得大庆的前提下,是故夫人行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是。”
“夷光,瞧你这看了许久,却还为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呢。”
“是了是了,都依夫人的。”男子思索片刻之后,又说道:“今夜五星正好出在东方,我们的孩子就以星辰吉兆为名,为夫帮我儿取单名一个辰字,叫叶辰如何?”
妇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男子的看法。此夜漫漫,灯捻在持续的燃烧着,伴随叶辰的哭声渐渐停止,不觉间已是一日清晨。
虽然叶家没有一如往日的辉煌,坐拥一域的实力,但在听闻有叶氏嫡子降生,还是有域内许如交好的家族、门派遣使来贺。更有甚者提出了两宗永好,提出姻亲的建议,让叶家家主也有些不知所措。
叶夷光即便身居家主高位,他在族内也没有一锤定音的权力,事关两大势力结亲结盟还是要跟各房各脉,族中的老人于正殿庭议,不能草率而定。这或许是大家族子嗣的悲哀,自生下来拥有大量修炼资源、衣食无忧的同时,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身做主,娃娃亲在这个世界是常有的事情。当然也不乏悔婚者,一切都赖于双方的实力,有时候对于亲家甚至是会落进下石。
“叶夷光可在?”一道声音自远而近,传进每一个与会叶家的人耳。倏尔一位鹤发白衣道人便当众人面显现,修为深不可测的他不染纤尘,眼睛目空仿佛一切事物都是其陪衬。
“叶氏叶夷光,拜见无为上人。”身为大家族家主的叶夷光,听见直呼其姓名不怒反而恭敬作揖道,见道人久久没有回应,便又讲:“上人莅临,为我族之幸,不知上人而来所谓何事。”
“汝子,随我修行。”
叶夷光听见四字时顿若懵然,再次求取答案。
无为上人还是那“汝子,随我修行。”字数字面清清楚楚。
要知道当今时代苍渊域并没有至尊,无为上人便是这苍渊域的至强者之一,作无为的徒弟,如众星捧着那月,地位非凡。但对叶氏而言,或许是耻辱,至尊留下的家族,族人修行他人之道,岂不是生生打了祖宗的脸。
叶夷光此刻表现出的恭敬之意,也是因其修为比无为上人低了一重天,再则是由于族内没有与之比肩的强者罢,若非如此,无为上人今日之做法便可被叶氏视为寇仇。
“无为前辈,辰儿绝不会与你走,绝不。”昨夜那位刚生完孩子声音柔弱的妇人出来直言,同时也展示出她应有的底气以维护与叶辰的母子亲情,不容分离。
“关于修行一道,我叶氏先祖曾修炼至大道圆满顺理成章地统御苍渊,即到现今我族仍然保留有至尊所创完整之功法,有伟大的至尊生前睥睨天下的神器。即便这千年里叶氏再没诞生尊者、至尊,至尊的神器也陷入沉睡,按顺序按道理来说,身为嫡子的他,叶辰若证道也应该证他先祖的道,恢复先祖时的荣光,而非继承前辈之道。”
“再者无为前辈,纵然他叶家惧你,我贺兰家我贺兰敏柔可不怕,莫忘了叶辰另一半血脉还是我贺兰家的。”
贺兰敏柔一口气,把心中的愤怒宣泄出来。没有讲理,也不需要讲理,母子人伦便是天然之理,不用管对象是什么身份地位。
“叶夷光你讲,要不然我抱着辰儿回娘家,跟我贺兰姓氏。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贺兰家的人,我贺兰老祖宗可不惧怕在场的任何一位。”
贺兰家老祖宗护短可是天下皆知,全然不顾他人脸色。贺兰家从来也是铁板一块,视贺兰老祖为神,那是因为老祖以他一人之力便带领家族成为苍渊最令人畏惧的势力。
另一层面毋庸置疑,叶辰随上人修行,对叶辰自己以及对家族而言都大有好处。但有利亦有弊,不长于父母之手,家人观念变得淡薄。叶夷光权衡之后妇唱夫随,言辞婉拒了无为上人。
轮到无为上人时,还是那么短短几字。
“无知妇人,断送你儿修行一途的大好前程。”
话罢便拂袖而去,上人或许也是知道这时候不能用强取,得罪一个同境界强者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无知便无知,前辈好走不送。”
同样的大喊过后,贺兰敏柔就带着断断续续哭泣的孩子消失在众人视线,唯留下起初那帮老老少少于正堂嘘寒问暖,刚才的意外像雁过无痕似的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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