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刻钟,这片虚空,突地抖动了起来。
一阵仙乐响起,一行阴兵抬着一乘黄金打造的步辇冲破虚空,飘然而至。
这乘步辇,虽是黄灿灿的一片辉煌,但其周边冒出的煞气却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见着,赶紧单膝跪下,低头作揖,高声呼道:“恭迎大人驾临!”
“尔等传信唤我,有何要事?”
从黄灿灿的轿内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声音,不怒而威,尽显凌厉之霸气。
“回禀大人,此------”
白无常话没说完,便被大地君一道雄浑之音打断。
“阎君,既然来了,就出来见个面吧,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大地君雄浑的声音响起,驱散了不少的冰冷煞气。
“哈哈哈---大地君啊?吾不知大地君在此,多有得罪啊!”
话音一落,轿帘被掀开,从中走出一位高大而勇武异常的黄袍汉子。
他白净脸孔,头戴冠旒,双手捧着玉笏,眼神却凌厉如刀,煞气如剑。
此人正是大地君口中的阎君,是阴界十殿阎罗之一的阎罗王,掌管人的生死和轮回。
阎罗王身形与大地君倒也相近,但两者却具天差地别的神态。
一个粗粝中有豪迈有温情,一个勇武却凌厉无情如寒冰。
“咦,天君、时间君、歌之魂,你们也都在啊!”
阎君似乎才看到此地的其它几位,不紧不慢地下了轿,拱而立之。
“阎君,轿内凉爽吧?!”天君作揖回礼,但嘴上也不闲着。
时间君、歌之魂倒也平和,也不揭穿其做作,同时作揖返礼。
“呵呵,正因贪图凉爽,才慢了一步下辇,不知何事,这等要紧,竟让诸君齐聚此地?”
阎君收敛其满身的煞气和冰冷,环顾四周。
除了时间之表中央漂浮着一具没有生命体征的年轻尸体外,也没其它重大发现,阎君便惊奇地问道。
天君指了指姬归一的尸体,说道:“阎君,长话短说,实不相瞒,此事还得烦扰你开个绿灯放行。”
“哦,这等阵势,就为着这个年轻人?”
阎君再看了看漂浮着的那具尸体,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天君解释着道:“正是!此人姬姓,名归一,因情所困,因恨而终,吾等于心不忍!是以,截了其魂灵,欲施法使其再世重生!”
阎君一听,满脸鄙夷着说道:“不就是个因情所困,因恨而终的不孝之徒吗?此等人,人间界每日逝去的何止万千,怎能为之犯规越矩?”
天君接着说道:“是的,此等人因情所困,因恨而终,不顾家人父母,确为不孝!但其也有忠、义、诚、信、善之优良品性,吾等的确是于心不忍!”
时间君还是盘坐着,那张平常之极的脸,也还是无悲无喜。
这时,他也接过话题开口说道:“另外,阎君,你可查探一下,此人之命并不简单!在我的时间之河中,他会是个异类,占住了时间之河中一段非凡之史,具体的,隔墙有耳,我也不便多说!”
“哦,是吗?”阎君看着时间君,似是不信:“那就待吾查探一番,若是属实,吾等再议。”
阎君说完,便从黄袍中一手拿出一册厚厚的金色简策,一手拿出一枚金灿灿的金印。
他随空一展,简策呼啦一声便往两侧延展了开来。
阎君口中呼着:“亡魂,姬归一,归乎兮,魂归兮!”
呼声刚过,便见金色简策中的一处地方金光大显,似是反应强烈。
他另一支手,持金印,照着那金光大显之处,便印了下去。
顿时,一阵如诵经之声响起,绵延不绝。
这吟诵之音,也只能阎君才能听得清楚明白,旁人只得收紧三魂七魄,免得一不小心被勾走一二。
待吟诵之声音消失,已然去了两刻多钟。
阎君越听越是神情严肃,白净脸孔也尽是起伏不定。
最后,竟然一脸肃然然兮,露出了恭敬之神态。
他默默地收起了简策和黄金之印。
天君看着阎君,肃然问道:“阎君,吾等没欺你吧?”
“------”
阎君不答,却突地看向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
阎君神情一凛,厉声喝道:“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听令,封锁空间,布控防漏!”
“是,封锁空间,布控防漏,我等遵令!”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一听,单膝跪下,作揖答道。
然后,四人傲然起立,转身而去。
只见黑白无常将手中之脚镣手铐往半空一挥,那脚镣手铐发出森然之光,密密麻麻的光亮在半空散布开来,像极了一张金属之网。
一股萧杀之气,令人感到冷彻入骨,像极了勾魂夺魄之利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而牛头马面则分别手持钢叉、枪矛,立身与阎君左右两侧,严阵以待。
阎君见黑白无常已布控完成,才转身面向了姬归一的尸体。
他脸色肃穆,向着姬归一之尸体,拱而立之,见了一礼。
礼毕,他才接着说道:“各位诸君,姬归一此人不应该就这样死亡的嘛,可你们为何要任其走向绝路?”
他再说:“尔等要是想让其忘却情感记忆,亦不过一个意念而已,又何必来个什么先死后生,重生再世?”
他停了会儿,环顾了一眼几位诸君,才接着肃然的道:“吾认为诸君,是多此一举了!”
“------”
几位诸君对眼相看,倒也无动于衷,沉默着,但心里也甚是有着不小的波澜。
见阎君竟向着姬归一之尸体行此等大礼,皆暗自动容,各自不由得暗叹:“阎君此人,非等闲之辈,能屈能伸,实乃阴界之大能啊!”
天君答非所问,说道:“姬归一他这世还未走完,但又不能让他回到过去那般因情所困,是以,只能让他死而后生,断其杂念,这样他才能走向吾等预判的方向。”
阎君说道:“好了,此人所做所为,吾也甚是神往,但愿他能像简策中记载的模样,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
众人默然。
天君开口对大地君说道:“大地君,那你们接着来吧!”
时间君接着吩咐了一句:“大地君,记住,抹去其前世的情感记忆,保留一部分即可!”
大地君应道:“甚好!”
大地君移步,再次看了看时间君和歌之魂两人一眼。
时间君和歌之魂早知其意,点头应许。
时间君,双手一挥一拂,那座古朴而泛着幽幽之光的古钟,顿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他伸出手指,将古钟上的分针往逆时针方向轻拨了二十刻,因为距原来之时间又消逝了十三刻之多。
歌之魂,再次将两手分置于古筝两端,弹拨古筝,开始悠然而唱:“愿君待我,长发齐腰。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大地君,再次凌空踏步,双手一挥一扫一抱,将饱含着充沛灵韵和地之精华、地之生力的“混沌之光”,往姬归一的躯体笼罩了上去。
混沌之光,蚕茧般将姬归一整个包裹了起来。
不一会儿,蚕茧通体透明,并发出了耀眼的生命之光。
在生命之光的沐浴下,姬归一之躯体顿时一颤,四肢便开始往内收缩成团,并轻轻地蠕动了起来,像极了一条将要脱茧而出的蚕蛹。
时间君见着,无喜无悲的神情多了几分动容。
他双手挥舞,凌空结印,将一团时间生机和时光之咒往姬归一的身躯打了进去。
姬归一之躯体一接着时间君打来的时间生机和咒语,其生机顿时变得更加盎然起来,整个躯体映射出一股洪荒之力。
天君也没闲着,双手抬起,从空中扯下了一缕虚空。
他嘴中默念咒语,虚空便凝结成一亮晶晶之球,名为“天球”,含天之混沌,天之变幻,天之精魄。
他将天球往姬归一身躯一送,球碰着了姬归一之躯体,便炸裂开来,一股古朴之蛮荒,瞬间便消融进了姬归一躯体之中。
姬归一浑身朦胧了起来,多了几分浑然天成。
歌之魂好像没啥礼物可送。
他看了看手中的古筝和铜箫,嘴上喃喃:“唉,也罢!姬归一,此箫为千古第一箫,曰‘凤翼’。此古筝‘横为乐,立地成兵’,曰‘高山’。两者皆送与于你,毕竟知音难觅,但愿来世的你能与我和歌而鸣!”
说完,两手齐挥,只见古筝和铜箫便离他而去,瞬间化作两缕音符,消失在了姬归一的头顶。
各位诸君忙完,都拿眼看着阎君。
阎君见各位诸君都赠了姬归一礼物,又都拿眼看着自己,神情略微地一顿。
他在心里暗道:“姬归一,看在有这么几位诸君保你的份上,你又是个难得的撮客,对吾阴界有利,还有着不一样的未来,吾也不吝啬,送你一场造化又何妨。”
阎君摸索着从黄袍里抓出一摞符纸,将金色判官笔唤出,手持金笔在符纸上一通猛画,再将其金印拿出,将那些画满了咒语的符纸都戳上了金印。
他双手将符纸凌空朝姬归一丢了过去,符纸飞舞着,飘到姬归一身旁,与其躯体一碰,便燃烧起一片金光,最后各自浸入了姬归一之身躯当中。
他顿了顿,望着手中的金色判官笔,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舍。
但还是伸出了手指,将手中之判官笔端的金色毫毛扯了几根下来,朝着虚空一振,那几根金色毫毛便猛地粗壮了起来,流转着金光,并最终凝结成了一支小型的金色判官笔,仿佛就是阎君手中那支笔的翻版。
这支小型的金笔,像是活物,它盘绕在阎君的身边,不停地飘摇着自己的身子,还频频向着阎君点头。
阎君对着这支通晓人性的小金笔说道:“去吧,若是能成,也不枉你一生随我南征北战,批命无数!”
阎君说完,将手一挥,那支小型的判官笔忽地往姬归一飞射了过去,金光一闪便没了踪影。
“好了,各位诸君,我之绿灯也只能开到此了,姬归一能走去哪里和走向何方,也只能看他自己之造化。”
阎君望了一眼正在恢复着生命力的姬归一,朝着其它几位诸君露出难得的笑脸,笑着说道:“我就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阎君说完,向各诸君行了个礼,便朝着那乘黄金之步辇走了过去。
登上轿,黄金之帘闭上,仙乐再起。
空间扭曲了几下,阎君和黄金之步辇才消失而去。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忙单膝下跪,行礼,恭送。
四人起身,收了散布在虚空的脚镣手铐。
转身凝神,他们望了望被蚕茧般包裹中的姬归一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崇敬和憧憬。
四位勾魂使者向着几位诸君作揖行礼,礼毕,也闪身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