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钧若有所思的问,就是说,“如果他没在香薰屋杀你,他是没有证据证明曾经杀了朱黎的。但是,还是有些事漏了,能关联到案子,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找一个空挡去杀掉你!对吗?”
马桩面无表情的说,“你善于总结的本事,确实比一般人强。”
庄唯咬着肉,似乎咬不太动,使劲嚼着,不说话,眼睛瞅着桌子,神情游离。李醉啪地把啤酒杯放下,一口啤酒差点呛出来,哈了两声,说,“沙点兵,说!你指吧!谁?有证据就抓人,没证据就说完散。你说的今儿是最后一顿,你也不想再看见我们!”
金稳起身给大家倒啤酒,每个人都斟满,一边走一边说,“那个凶手赌没有证据,师傅给他机会坦白。他不相信师傅抓的住他,他是个赌徒,一直在赌,从前是,今儿仍是。其实他知道他会输,只是仍在挣扎。他不确定师傅的实力,又妄想能赌赢。”
雷霆钧腰塌了,两手拄到桌面上,说,“杀人偿命,能自首最好的结果就是终身监禁。如果犯案数次数罪并罚,估计都很难有活命的机会,所以,你给他机会,他未必领情。”
金稳挨着沙点兵坐下,又给他盘子里放了一个烤生蚝,说,“这是个好东西,多吃几个,哈!”庄唯突然说话了,说,“金管家,我们没结婚的,吃生蚝吃多了不好,壮阳的。没意思!唉!”
李醉嘴欠的接茬,说,“庄教授你没事,这一点阳气都没有的样子也不行,风一吹你就得抱树。你可以多少吃点,壮一壮!沙点兵就适可而止,来了劲再把金管家咔嚓了,哈哈哈哈。。。”
空气中几声干笑。金稳说,“把我咔嚓了你能吃上四个菜啊?凤鸾春恩车四蹄刨开能把你接走啊?小曲唱起来小弦儿弹起来啊!”。
雷霆钧笑着说,“他不行,他没有凤鸾春恩车,他得净身伺候。哈哈。。。”
李醉说,“我是瞅着你们俩一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样儿,眼神都兜不住,我什么没吃过没见过啊!”
马桩突然插话,说,“沙点兵,我知道你为什么替朱黎出头了,你们俩那时候有事儿,对不对?”
众人一下子静下来,突然寂静了。马桩接着说,“朱黎摔壕沟那次特别奇怪,回来一身的泥水,从头到脚的,鞋上全是烂泥,特别惨,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宿舍那时候就是睡觉的地儿,总没人。我是赶上了正好撞见他回来。看见他那种,他仍旧是不理不睬,收拾东西端个盆自己出去洗,就算自己不小心掉沟里了说一句没毛病吧!但看着不像,就觉得有事。我往校外走远远的看见你也回来了,你也差不多,浑身湿透,下半身裤腿也全是泥。你那副样子,带着点戾气加跟死了亲爹似的,一股气旋让人害怕。那时候高考习题都来不及做,谁有力气管你们。你们俩那时候,肯定有事,对不对?”
李醉说,“确实奇怪,下雨天谁没事往壕沟那跑,全是烂泥,路不好走,沙点兵你昨儿喝醉了说你把朱黎推的壕沟,差点害死他,你们俩有啥事,都杀人灭口了都?”
马桩接着话茬,说,“沙点兵,不是我瞎猜,现在品品,你们俩不像是有仇,好像是感情纠葛更对味!朱黎后来也没对你怎么样,肯定不是杀人灭口的事,就是你们俩有事,对不对?”
“对”沙点兵镇定的说,“我和朱黎确实有事。”
金稳抄起一瓶啤酒,给沙点兵满上,说,“谁学生时代没几个好朋友,没几个死对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吵吵,闹闹,也没真出事。不像水杯下毒,虽然没毒死,但透着邪恶,想他死。”
沙点兵看看金稳,目光极其柔和。这个心有八个窍的玲珑剔透的人,绝顶的聪明。沙点兵说,“朱黎被下毒,是他刚来咱们宿舍几个月时间,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记得马上要期末考试,放寒假回家过年了。下毒这件事,是一个人恨另一个人,有时候,真是无缘无由。朱黎被人恨,不是他做错了什么,就是因为下毒者能够放任自己去恨,去讨厌,去排斥,能为自己的邪恶找一个出口,信手拈来,无声无息,善恶就在一瞬间,人性一秒即可崩盘。”
金稳看着沙点兵的脸,接着他的话,说,“下毒案容易破,都不用想多远。一个学校,六个学生,几个乡镇,几个郊县,衣食住行,都在学校,学校能提供的,基本都是一致。那个年代最常用的投毒方式是老鼠药,都做的像糖,掰一小块扔水里,没多久就像棉絮状物体,味道还有一点点甜丝丝的,我查了又查,朱黎被下的毒,是老鼠药,你们六个只有一个人,有条件手里有这种东西。”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有机会有?”庄唯问。
“因为他经常撒在店里,防止老鼠咬他们家的面袋子。”
马桩没有表情,盯着金稳,动也不动。沙点兵说,“马桩,你不喜欢朱黎,你对他的无缘无故的恨,某一刻特别折磨你,是吗?”
马桩笑了笑,笑得特别凄凉,说,“我不否认我不喜欢他,我每天过的像个狗,丧家之犬,鞋里都没袜子,一毛二毛的挣钱,全是沾了油的毛票子,我每天一身油锅味,朱黎每天一身香味,多少人天天说我味大,说他味香,伸出手来,我的双手都是油渍麻花的,指甲又黑又黄,人家呢!白白净净的。我父母让我挑了太重的担子。他呢!父母为了他能撼动天地的帮他达成目标。冬天特别冷,早上起来特别艰难,我真是流着泪爬起来,想着讨生活,屈服于这个世界。我口袋里不知所以的我就揣了一块老鼠药,我很痛苦的时候,就想找个出口发泄,我看你们都睡的满满足足,凌晨时分,只有我,最惨!我知道朱黎喜欢放一杯水在床头,每天清晨起来先喝水。我想都没想,掰了一块扔进去,就悄悄走了。我没想杀他,真是想都没想,就觉得放任自己干点啥,我的惨能让我少痛一点。”
金稳说,“如果不是师傅,朱黎会提早死,死于你的谋杀,而且马上案子就能破,你也跑不了。”
马桩说,“老鼠药也药不死人,老鼠都药的勉强,没那么强药性。我不是以杀人为目的,真的不是。”
沙点兵说,“恶就是恶。永远不是善。”
雷霆钧,李醉,和庄唯都直愣愣的看着他们说话,表情僵住了。金稳说,“朱黎难受了一天就没事了,确实没死,你还算客气,没有把老鼠药投进大家喝的热水瓶里。毕了业感谢不杀之恩,凌晨能睡饱的那几个人,你们与死亡也就一柱香的距离,而且还是无缘无故。”
李醉有点哆嗦的问,“亲哥哥,你那时候真那么恨我们?”
马桩转头看李醉,说,“不是恨,那时候那种情绪不叫恨,很多情绪挤压我,高考的压力,生存的压力,父亲无数次表示就算我考上大学也未必供的起我,几乎天天说,天天挂嘴上,他意念里活下去更重要,不要说什么上大学,就是娶妻生子买房安家,都太遥远不切实际。我拼命帮他赚钱,就是想给自己一条出路。我的辛苦,你们真比不了,日积月累,总有一刻我会突然有点失控,崩溃,或者心灰意冷,心境低落到尘埃,觉得无望,捆锁。我口袋里那颗老鼠药,又何尝不是给自己预备的。我都不知道我能撑多久,我心智激荡意识模糊突然发泄的点,就是看见朱黎放在床头那杯水。我想如果我像庄教授有几个兄弟,相互帮衬,就不会像我这般孤苦伶仃,独自承受,总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心思意念了。”
雷霆钧唏嘘了一声,叹口气,说,“一时的情绪失控,沙点兵你不也是一时失控吗!你们俩都算是对朱黎下过毒手的,一百步和五十步,不提了。沙点兵你既然说你和朱黎有事,是感情的事吗?我算想起来了,你在朱黎住进咱们宿舍以后,确实变化很大。第一,你呀!野生野长的样,讲卫生指数突然飙升,每天端个盆又擦又洗,又洗又涮的,从头到脚的,球鞋原来一脱就甩床底下了,不管臭不臭,后来你脱球鞋都拿个塑料袋包起来扎紧了放门口,就怕熏着朱黎,朱黎特讨厌臭球鞋,你还三天两头刷球鞋,以前可不这样。还有,三班叫什么大坚的有人起外号叫他煎饼摸过朱黎屁股,你抬脚踹过他,差点踹成太监,那一脚直接把一群想戏弄朱黎的人都镇住了。你用不用这么拼命?朱黎确实没怎么正眼瞅过你,你们俩都互相不理不睬,但是,我这外人就感觉到吧!你们俩不生分。”
大家都瞪大了双眼。马桩压着嗓音问,“沙点兵,你和朱黎真是那关系?今儿这局就是你组的?都十五年了,你可够轴的,如果是真的,那就说的通了。”
庄唯说,“我也明白了。”
李醉说,“这么一说,小树林我看到的那个露了半个头的就是你。个头背影,现在咂摸咂摸,还真像你。”
李醉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沙点兵,朱黎虽然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你,但快高考的时候提过一次。朱黎说你的成绩也够上北大的,你们以后可以一起去北大。我说你从来不提自己的志向抱负,朱黎说你已经有了,他知道。”
金稳看沙点兵,沙点兵的眼圈突然红了。金稳看了看大家,大家一副很懂的样子。金稳开口了,说“朱黎的死不是意外,他本不该死去,他被人害了,却让另一个人风雨飘摇的过了十五年,生不如死其实不如死去的那个坦然,活的人受尽折磨,缠累,但也终有终结的一天。今时今日,凶手的噩梦,才真正开始。凶手能再次出手杀人,说明什么?说明他的恶,这十五年,就没有真正停下来过。”
“你说的对”!沙点兵抬起头,擦干眼泪的他,表情开始庄重起来。他站起身,看着大家,说,“我们五个人聚一块,因为提到朱黎,每次提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剌一刀,今天把他的事了了,我也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我和朱黎非常的铁,今儿的局,是我组的,那个凶手恐怕已经猜到了,我今天是不会放过他了!他赌我没有证据。确实,朱黎案已经没有翻案的可能,他冒险杀我,是因为,他十五年来,从没有放弃杀人的念头,像打老婆有瘾一样,有种瘾,让他喜欢用杀戮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进入国家专家组手里有了足够的信息库,我调查了你们每一个人十五年来的日日夜夜。你们自己恐怕都没有我那么了解你们自己。你们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你们周围发生的事,你们遇到的事,无一疏漏,我都一一甄别。我说过杀人有瘾,佛挡沙佛,魔挡杀魔,一旦他觉得我就算朱黎案没有证据,无法翻案,他曾经的旧事是必成为他的深水炸弹。
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呀!?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