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可知太上皇第一站会去哪个府城?”叶长安并非有心打听,就是随意一问,无所谓答案。
自从商昭被立为太子后,叶长安就不再以兄弟相称,也鲜少在他面前开玩笑,这位如今可是储君,未来的帝王,叶长安心里有数,有些规矩不可废,必须守。
虽然眼下商昭不会对他如何,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呢?万一年纪大了越来越昏庸就坏了。
商昭可不知道叶长安心里绕了十几个弯,他曲指高了高桌面沉声道:“皇祖父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和父皇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人跑远了,还真不知跑哪去了,祖父说到一个地方后会来信报平安,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刻意去盯他的行踪,只能等消息。”
叶长安轻笑出声,“太上皇可真是任性的很呐。”
任性的太上皇历经一个多月,紧赶慢赶总算来到黔州境地,他身边带着一个贴身太监,四个护卫,四个会拳脚功夫的婆子,这些是明面上的,暗中还有一群暗卫跟着。
“老太爷,可要让人先去通知叶县令?”大太监请示道。
太上皇瞥他一眼,压着声道:“说了几遍,我是微服私访,越低调越好,找家客栈先住下,不要惊动任何人。”
在县衙兢兢业业的叶孝元可不知道有位大人物已进入他管辖的境内,而且是专门为他们家来的。
这天晚上宋长乐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探,当她转头看去时,却只看见一道黑影飞速离去。
“好敏锐的家伙,居然能察觉到我的视线,对方怎么看都像是会瞳术的,是什么人盯上了叶家,还是专门来盯我的?”宋长乐眯着眼,暗自揣测了一番。
不行,这事得告诉家里人,要注意防备。
此时从县衙窜出的黑影化作一道残影从屋顶上一路掠过,直到城东的某家客栈后,利落的跃进一个开着窗户的客房。
“启禀太上皇,小的曝露了,宋姑娘太敏锐,我刚到县衙不到一刻钟就被她发现了,小的瞳术与宋姑娘差距甚大,躲不过她的视线。”半跪在地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形高挑,长相极秀气。
他是肖灿最得意的徒弟肖衣,培养了几年还未出师就被太上皇要过来,带出京替他办事。
太上皇摆了下手,“起来吧,既然这样就不要再去县衙惹她生厌,你带着人远远的盯着就行。”
其实商老头也没有太多想法,他就是想多了解一下故人之后是什么样的品性,叶孝元在黔地官做的如何。
听说宋大田的发妻是个非常高大的妇人,力能扛鼎,几个孙子也继承了老太太的天生神力,之前在京中时他见识过叶长安的力大无穷。
但心里一直痒痒的,想证实一下其他小崽子是不是真的也有力拔千斤之能,所以他就来了。
当然还有一个主要目的,他想过来看看未来孙媳妇,赐婚的圣旨早颁下来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未来太子妃是英勇候千金,他亲手指的婚,自然要亲眼瞧一瞧。
在客栈等了两天,终于等到宋长乐出街,张福站在窗前眼睛都没敢眨一下,连声道:“老太爷,快来看,宋姑娘正从马车上下来呢,看着是要进布庄。”
在外面太上皇让所有下属都称他为老太爷,以免曝露身份,此时他利索的放下茶杯,几个大跨步走到窗前,并一把推开张福。
张福后退着踉跄了两步才停稳,心中幽怨,太上皇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他啊,他好歹也是六十好几的老人了,若不是有功夫底子撑着,太上皇刚才那一下用了八成力,不得把他的老骨头给摔碎喽?
心里暗暗抱怨,面上却若无其事,仍然笑的一脸狗腿,“老太爷可要下去布庄瞧瞧?”
“不去了,今个儿就远远的看,不急,来日方长。”现下他悠闲的很,有的是时间。
宋长乐领着立春进了布庄,确定外面的人看不到她了,才回头往对面客栈看去,果然看到两个老头站在窗户旁盯着布庄在打量什么。
从他们的唇形可以解读出对话的内容,宋长乐神情微妙的盯着那位身形高大挺拔,即使上了年纪也依然气度不凡的老人看了良久。
“小姐你盯着这面墙壁看做什么,还能从上面看出花来不成?”立春疑惑重重,她怎么看都没看出这面墙有何特别之处。
“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所以才愣了会儿神,”宋长乐敷衍道,“你不是看上了新染出来的布料么,还不去选几匹?”
这个布庄是宋长乐投资开的,布是从南地进货运过来,全是没染色的原色布,价钱便宜,货进回来后,安排人染色再拿出来卖,利润可观。
对于染料宋长乐也是半知半解,她写的方子不齐全,但起了个头拿给头脑灵活的二朗去研究,经过一个月的试验,就把染料给折腾出来了。
于是兄妹俩合办了一个染料作坊,还买下两个铺面开布庄,等到布都染出来了,确定不会褪色后布庄就开业了, 如今这生意都做了半年多,已经回本,开始赚钱了。
县城原本也有两家布庄,不过那两家布庄卖的布颜色暗沉价钱昂贵,而且没什么好料子,黔地一向贫寒,这里的生意一直不好做,百姓太穷没钱消费,生意怎么能好的起来?
后来这两家布庄就倒闭了。
等到黔地局势终于稳定,叶孝元又是个称职的县令,农桑和经济逐渐发展起来,百姓的日子逐渐改善,城里的铺子生意也恢复了生机。
宋长乐和二朗立马抓住机会,将布庄赶紧开起来,因为要找布源和研究染料,他们耽搁了一段时间,半年前才把事情彻底搞定。
张福此时坐在太上皇对面声情并茂的当解说员,“叶家祖籍在安南府,定吾县苏家如今是第一富贾,那位很有生意头脑的苏小姐与叶家交好,
听说叶家曾有恩于她,为了报答叶家的恩情,苏家一直帮扶叶家的生意,像小柳村的灌头作坊,还有养殖场,苏家是出钱又出力,不然小柳村那些村民哪有那么顺利?”
“所以叶长安和叶长州从十二三岁就开始私下悄悄做生意,赚了不少银子,这两个崽子读书上也颇有天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上皇说话时眼里带着笑意,却未提一句从商不妥,不提商人是贱籍,叶长安叶长州一门心思搞钱心术不正,很有奸商的潜质,这种人怎么能考科举?
张福心想若是换作别人,叶长安叶长州不是宋大田的孙子,叶家的孩子们与太子也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太上皇是否也能容忍他们暗自从商的行为,不但不嫌弃还夸赞是人才?
答案是肯定不会,叶家之所以能入太上皇的眼,除了宋大田的关系,更多是叶家七七曾经几次救过太子,甚至让太子的童年还有快乐。
当初世子和二公子被流放时,当时的宣亲王最担心的就是长孙商昭,那时昭儿只有三岁,小小的人儿性子骄傲却倔强。
宣亲王很担心那次的事会打击到年幼的长孙,让小崽子的性格变得乖张怪异,更怕他刺激出什么心病来。
有一段时间昭儿的确性情大变,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早熟沉稳的让人心疼,那时宣亲王一度担心他会变成个小老头,一生被仇恨和痛苦包围,余生都没了快乐。
直到在小柳村落户,阿昭遇到了性子阳光笑容灿烂,眼睛随时会说话会发光的叶家七七,沉闷的阿昭被她带的越来越多话,越来越爱笑。
小小的七七不但在小小的商昭心里生了根,还在宣亲王脑海里印下了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