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丝绣坊坐落在东市,建年不就,名气却盛,他们家做的衣裳别致好看,用料精致,很受望京富贵人家的夫人女郎喜欢。
“哎哟,梁娘子怎的亲自来了,若有什么要求的,不就打发个人来铺子里一趟,何苦娘子亲自走一遭呢?”垂丝绣坊常做清泉山庄的生意,走进来的妇人虽带着帷帽,但是看她身边的丫鬟,便知来人是谁。
留今得了李盛袭的示意,走在跟前,“别贫,你们顾娘子可是说来了新料子,特意约着我们娘子来的,人呢?”
掌柜爽朗一笑,“难怪今儿个我们娘子早早的就来了,原是为了这个,回留今娘子的话,我们娘子正在楼上喝茶呢,娘子请。”
说完就叫了人带李盛袭去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早已有人在里面,待到李盛袭一进去,念昔就叫人关上了房门,并且拨人在门外守着。
“梁娘子今日来的倒是早。”念昔因着李盛袭坐下。
李盛袭摘下帷帽,放在一旁后,便坐到了罗汉床的另一侧。
东市富贵,西市热闹。念昔和盈笑一个在东市,游走于富贵人家的贵妇千金身侧;一个在西市,游走于平民百姓之中。同时也负责监察东西两市的动向。
“新到的茶,梁娘子尝尝。”念昔将茶杯推到李盛袭跟前,又飞快的低声说道:“瑞生那边闹到了京兆尹府,也‘正好碰见了’刑部尚书周书湛,不出所料,通过瑞生话中引导,周书湛应该已经‘猜到了’是花鸟使行事。”
“顾娘子客气了。”李盛袭笑意浅然,轻悠的端着茶盏,“京兆尹那边没动静?”
“瑞生去京兆尹府的时候只是说的自己女儿丢了,没有提及宦官,宦官的事情是后来和周书湛提起的。而且周书湛也按下了这件事情,京兆尹见不涉及宦官,又面对周氏,自不敢不从。”
李盛袭点了点头,念昔又引着李盛袭站起来,走到一块布前,“梁娘子来看看这块绸缎,这是时新的图案,既漂亮又贵气,拿来做衣服是最好不过了。”
她靠近李盛袭,在其耳侧耳语:“周书滔再将后来的事告诉周书湛,周书湛必定能够将康城坊中的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的确不错。”李盛袭抬头,摸着眼前大人料子,“周书滔不会将康城坊发生的事情告诉周氏。”
那件事情若是做好了,自然是有功。可明显他没有做好那件事情,还险些得罪了康王妃。他不祈祷康王妃别将这件事情抖露出去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自己眼巴巴的告诉周氏。
念昔皱眉,却见李盛袭莞尔一笑,“料子不错,我要了,烦请顾娘子帮我做两身衣裳,花样的话还是以前的那几样,可要来帮我量尺寸。”
“哪能呢?和娘子打交道这么多次了,哪里还需要量娘子的尺寸呢?”念昔轻抚上料子,声音极为欢快爽朗,表情却不然。
“这也简单,那就让康王妃告诉周氏好了?”
“康王妃?”
“嗯……这料子我喜欢的紧。不如多做两身?只做款式不同,纹样不同。”李盛袭点了点头,笑意未改:“昨儿个情急之下,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若是有人提点她两句,她难道还会不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康王妃一向量小,怎能见得旁人利用她对苏绍华的关心?
要知道昨日,康城坊可是被周书滔给封了,虽说寻常百姓不走坊门也能出入,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老百姓自不会随便出入,消息必定闭塞许多。西市离康城坊又远,苏绍华断腿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怎的就这么快传到了康王妃耳中?”
康王妃原本就不是傻子,不然也笼络不住康王,再加上康王妃身边有他们的耳目,煽风点火几句也着实简单。
等到康王妃回过神来,就会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至于当谁的枪,那自然就要看看枪头对准的是谁。
念昔眼睛一亮,她一向聪慧,随即就明白了该怎么做,“属下明白。”
李盛袭点了点头,复又回到罗汉床上,端着茶杯,隔着窗户看着楼下的景色。
垂丝绣坊对面便是一家茶坊,做的是点茶的生意,国丧期间酒楼不许营生,若有贵人谈事,也多在茶坊。
李盛袭看着茶坊中走出来的深绿官服的男子,默然不语。男子生的很是好看,深绿色的官府穿在他的身上,反而有种“绿竹漪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感觉。
留今与念昔均感受到了李盛袭的目光。
留今看着容治,面露可惜,“六首状元,寒门出身,本来风光无限,以他的出身和资质,很有可能拜入孟太傅门下,却偏偏当了宦官义子,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
念昔则是目光轻蔑而又不屑:“他自己想走终南捷径,又怪得了谁?难道他投效宦官就没捞到什么好处?二十出头的年纪,旁人还在翰林院熬着,他就已经是六品,威风无限。此人足智多谋,跟在宦官身侧,多出阴诡计谋,也是在北齐,若在南晋,属下提刀便把这样的蛀虫杀了。昨日之计失败,谁知没有此人筹谋的缘故。”
李盛袭不置可否,只是提点说道:“你们行事说话也注意一些,别随便没了分寸。对了,叫人盯着容治。”
两人都连忙说是。
李盛袭继续喝着茶,低声问道:“国丧将过,周氏有没有上门来请你去给他们家女郎制衣?”
宦官蠢蠢欲动往宫里塞人,也不知道周氏如何。
“有的。周氏长房和偏房的几位女郎都来定了衣裳。不过属下觉得奇怪的是,周氏此次定衣,长房庶出的女郎,竟要比嫡出的女郎的衣裳还要好。”念昔猜得出李盛袭想要问什么,她又紧接着说道:“周氏似乎想将庶女送进宫去,至于周氏嫡女,出了国丧之后就要议亲。周氏似乎是看中了襄成侯,想把嫡女嫁过去。”
“襄成侯?”留今诧异,周氏的心思当真是越发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