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便宜老爹提的往粮食中掺沙的建议。
如果他不说的话项燕倒确实是想不到。
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算计,杨老管家一说出来项燕便明白项国忠的用意了。
简单来说,这就是为了把粮切实发到需要它的人手里。
粮中掺了沙,而且每个人也发不到多少粮食,这样一来那些家里有粮,相对富庶一点的人家,便不会花费那么多时间,排那么长的队来领这么点粮食。
而粮中之沙,只需要过一遍水,就能把粮食与沙子分离出来,也不影响即时做熟食用。
但粮食过了一遍水,尤其是这些还是陈年的老粮,过一遍水就放不住了。
这样那些粮商,以及想重复领用存起来卖的人,也就不会再来领粮动歪脑筋。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灾民,以及相对贫穷的人家会来领粮了。
项国忠不愧是,不是靠着读圣贤书上的高位,他这种出身的人,对社会中低层的这些花花肠子,果然还是摸得心里门清。
清晨里的余杭也是显得有些冷寂。
东杭粮行的掌柜的因为昨晚的宴席喝到很晚,今天直到中午了才从床上起来。
一觉睡爽,他的心情很好。
当然,心情好还有另一个原因是。
跟着崔盐政史混,按崔盐政史的算计,他手里的这些粮食必然会高价卖给京城来的钦差。
到时候身家少说也可以翻一个倍!
真到了那个时候,还做什么粮商啊,都可以让家族里的后辈们,往功名的那个方向去努力了。
而自己也可以拿着这些钱,回老家置办些田产准备往地主豪绅之类的方向去发展了。
假以时日,说不定也会以他的宗族与老家的名字,冒出个三吴钱家的名头来呢。
万一族运发达,百年以后,说不定他这个三吴钱家都可以和那些什么清河崔家之类的称个兄道个弟!
哇啊,想象实在是太美好了,真是越想越让人心潮澎湃!
所以说,这个人啊,这个世道啊,还得是走世家的路子才行。
天下是皇帝陛下的不假。
但却是世家大族说了算啊!
可惜!
可惜京城来的钦差不懂这点。
非得跟北方第一高门的崔家作对!
你说你和崔家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怎么都搞不过人家不说。
最后就算搞赢了。
混成京城大族之后。
你不还是最终要和世家站在一起的嘛。
你怎么也不可能站到“家天下”的皇帝陛下那边去不是。
这天下怎么传都是姓赵的,旁人也不可能分润到哪怕任何一点的!
东杭粮行掌柜推开卧室的门出来,走了几步,忽感觉府中好像哪里有点儿不对。
带着困惑走了近半个圆子后反应过来道:
不对啊。
怎么会这么安静?
这大中午的,
虽然说也不是一点儿人声也没有吧。
但按他家的下人数量来说,这园子里不该只有这么点声音才对。
他连忙问跟在一旁的小厮道:
“这府里人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小厮便感觉有点为难,但主人问话也不可能不答,便吞吞吐吐地道:
“大家分批去县衙领粮食去了。”
东杭粮行掌柜便皱起眉头道:
“领粮食?”
“你们在余杭最大的粮行掌柜家里当差,我每个月给你们的粮食还不够吃?”
那小厮便答道:
“您给的粮食可以存起来卖钱,县衙领来的粮食就日常吃,毕竟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嘛。”
这会粮行掌柜才觉出不对劲来道:
“等会?”
“你说去哪领粮来着?”
“县衙?不是粥棚?”
小厮答道:
“是县衙,领粮食呢!不是粥棚。虽说那个粥棚按钦差吩咐,已经恢复大周律法的标准了,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还是太没有什么油水了,费那个劲去排队呢。是粮食,粮食才值得大家去排队不是!”
粮行掌柜便有点愣住道:
“发粮?他哪来的粮食?”
“快!备车!我要去县衙看看!”
只见县衙外面排出了一条特别长的队伍,队尾直到街头转了个弯都不知道排到了哪里去。
粗一估计,恐怕整个城的灾民都来了。
而那排队的人里,还三三两两夹杂着一些某些人家的下人,客栈里的跑堂之类的人。
从县衙里出来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高兴,手里都提着一包大概桶装方便面大小的粮食!
东杭粮行掌柜望着那些领到粮的人,眼睛都快要瞪出血来,最后悲痛地说道: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我们中出了叛徒啊!”
“快,转弯!去崔盐政史府上!”
东杭粮行掌柜到了崔载家,才发现昨晚在这喝酒的人都到齐了。
顿时又是一愣。
只见崔载阴沉着脸,但看到东杭粮行掌柜后却是又舒展开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说明我们的联盟中并没有人投敌。”
“那就不是什么事!”
“这只不过是项家小子的疑兵之计!”
“只是故布疑阵企图打击我们的信心,妄图让我们的联盟出现缝隙,进而分化瓦解我们而已。”
“我想这肯定是我们没有拉拢的那些小粮商们把粮拿出来了。”
“各位放心!那些小粮商手里能有多少粮?也就是只能做做样子而已!”
“这粮食,他发不动几天的!”
听崔载这么一说,大家才重新放下心来。
回过神一想。
对啊。
这项燕难道还能从天上拿来粮食不成?
整个余杭城里只有他们这些粮商手里有粮。
那些发放的粮食肯定就是那些小粮商手里的,绝无其他可能!
这只是疑兵之计!
这只是故布疑阵!
这只是为了分化瓦解我们的联盟而做个样子而已!
我们可千万不能中了项燕那小子的奸计。
只要大家团结一致,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就一定只能是我们的,绝无其他任何可能性!
我们就笑看项家那小子能蹦跶几天?
他那边越是动静闹得大,越是说明他心里很急,越是能体现他处境之窘迫,期限之紧张,越是能说明他急切需要我们手里的粮!
“呵,大家完全不用紧张,我们拥有的是绝对的优势!”
“大家放宽心。来人,设宴!”
“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