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涛给林家泰去了电话。
林家泰听完儿子的话，沉默了。
林涛说：“你就这么想，我要是有个二姑夫，你们不一毛钱都得不着吗？”
林家泰轻轻笑了笑，“还是我儿子说的有道理。”
“我三姑说，需要签字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回来就行了。”
林家泰点点头，不禁又叹了叹。
“行了，别叹气了，这是好事儿，天上掉馅饼啊。”
“是是，天上掉馅饼。”林家泰附和着，“儿子说的没错。”
林涛在等林家泰继续说话，林家泰却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们说的轻巧，在京租房子住，那得多少钱啊。”
“租什么房子啊？咱不用租房子住啊，你跟我妈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啊，咱在这儿又不是没房子。”林涛说：“你跟我妈要是想回来住，咱还和以前一样，你们还住小屋，我们住大屋，不就行了吗？又不是没地方住，有地方啊。”
林家泰笑了笑，“我儿子真是孝顺孩子，我知道有地方住，咳，那不是挤吗？”
“是，房子是小了点儿，可你想啊，小时候我奶奶家那么多人，家里不也就那么大面积吗？不也能住得下吗？”
“是啊，那个时候，一套小房子住九口人。”
“是啊，那不也能住得下吗？那时候能挤，现在怎么就不能挤了呢？现在比以前的住房面积松宽多了。”
“是是，咳，主要也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添什么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你回来跟小宇玩儿，他高兴着呢，他成天念叨你呢。”
听说孙子想爷爷，林家泰乐了，“呵呵，还是我孙子好啊，跟爷爷那叫一个亲哪，视频的时候一口一个爷爷的叫，叫的我心里那叫一个美。”
“那你就来吧，你孙子想你，你也想你孙子，回来呗。”
林家泰呵呵一笑，“还是算了。”
“怎么？”
“儿子和孙子也倒好说，那不还有儿媳妇吗？不方便不是。”
“这个你放心，你儿媳妇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你们想来随时来，不用有任何顾虑。”
“是是，我知道，儿媳妇懂事我们都知道，不过说实话，住在一块儿确实不方便，你们房子本来就小，住你们一家三口还行，加上我们两个老的，太挤了，还有就是，我们老了，生活习惯跟你们都不一样，不论是吃饭还是作息，或是平时的做法，各种习惯都不一样，住在一起难免别扭，别扭吧又都没法说，大家都忍着也难受，还是算了，我们是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既然你二姑那房子我们住不了，那养老就不回京了，我们就打算在这儿养老了，反正你妈更喜欢住这儿，其实呀你妈不愿意跟我回去，就是你二姑那房子我们能住，你妈也不愿意跟我回去，她嘴上说去哪儿都行，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这儿有她的根，她不愿意去别处。我呢，在这儿也住了五十年了，也习惯了，这儿挺好，在自己老窝里待着最舒服最自在。帝都说起来算是我的故乡，可其实在那儿也就住了十八年，上大学离开家就算跟那儿再见了，在这儿呢，我住了五十年了，说实话对这儿比对那儿熟悉多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儿是故乡，家人亲人又都在那儿，这人老了吧，就开始思念亲人了，想着能天天见着亲人多好，咳，真的是老了，年轻时候哪儿有这种想法呀，人老了就没出息了，不光天天想孙子想儿子，也想我的弟弟妹妹们哪，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哪，我有时候总会想起小时候跟他们在一起的光景，呵呵，网上不是说吗，怀念过去是变老的标志，特别是你二姑走了以后的这段时间，我总是想起以前，老了，真是老了。唉，不过他们想不想我这个哥哥就不知道了，咳，也无所谓。”
林涛静静听着，心中有些难过，自己要是有能力再买一套房子该多好，唉，这个愿意此生怕是难以实现了。
“我想出来的方案一，实现不了了，方案二也，算了，唉——”
林家泰沉重的叹息声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林涛也跟着叹了叹，他那天在电话里已经明确跟三姑提过分账的事情，他提那件事自然是在为老爸说话，三姑不给老爸直接打电话，那他就得替老爸说清楚那件事，没想到他刚说出来，三姑立马就堵住了他的嘴，且明确告诫他今后再也别提那件事，林涛当时觉得心里堵得慌，三姑是他最亲的人，也是老爸最亲的人，他常说三姑就是妈，可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三姑却没能站在老爸这边，本以为三姑会帮着当哥哥的说两句，没想到，唉，算了。三姑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三姑堵了他的嘴，老爸解开心结的通道也就被堵上了，这心结恐怕是真的要永远放在心里带走了。
又聊了一些家常，林家泰看看表，“行了，那就这样吧。你还上班呢，先忙你的吧。”
听老爸的语气转轻松了一些，林涛说：“好，那先这样，你也可以给三姑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她那天不好意思直接打电话给你，估计现在也在等你给她打电话呢吧，你多跟我三姑沟通，看看还有什么事需要办的。”
“嗯，知道了。”
林家泰挂断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沉沉叹息。
刚才他们爷俩的电话内容，郑丽也都听到了。
林家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音，“唉——，老伴儿，你也听到了吧？他们不让我住那房子。”
郑丽看看林家泰，“不住就不住呗。”
“唉，我回京养老的愿望泡汤了。”
“那就在这儿养老，咱自己家不比哪儿强。”
林家泰苦笑，双手在脸上揉搓了两下，“刚才林涛说的你也听见了，他跟林芸说应该五个人分账，林芸立马就否了他，还告诫他以后别再提这事。哼，那天咱们跟林芸和王勇在车里怎么说的，我说应该五个人分账，王勇当时就支持我，说他也认为应该五个人分账，当时林芸没表态，我就觉得她可能有点儿想法，咳，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跟他们站在了一起，是我想当然了。”
郑丽默默听着。
“好在林涛还跟林芸提了一句，林涛是替我提的，要是林芸真的直接把电话打给我，我恐怕还不好意思提呢。林芸挺聪明，她没直接给我打电话，她估计是怕我说了什么她接不住的话，动了脑筋先给林涛打的电话，不过吧，也许是有人在背后帮她出的主意。”
郑丽看了林家泰一眼，她自然清楚他说的身后出主意的人是谁。
“要说会动脑筋，谁能比得了她呢？她那脑子比谁都好使，脑子也好使，嘴也厉害，当年愣是忽悠家宁把那大房子让给了她，哼，她是真本事呀。然后就拿那大房子换了她现在的那套房。”
“行了，算了算了，都过去了。”郑丽能劝的也就这句话了。
“是，过去了，事儿是都过去了，可我没忘啊，我觉得挺奇怪，他们几个真的就忘了吗？当年她拿走那套房，他们几个就没意见吗？心里就没点儿想法吗？”林家泰想了想，忽而有些难过起来，“哼，说到底，他们还是跟她亲，跟我不亲，从这件事儿上就看出来了。连林芸都是向着她的。”
郑丽清楚，林家泰的心事又翻起来了，又要念叨了，也只好随他。
“两套房，五间，她拿走了五分之三，现在我们几个人分这五分之二都不行，她还要抢，天哪，要说她的脸皮呀，是真够厚的。她是真本事呀，把他们几个都团拢在她周围，他们都听她的，哼，我这个老大，在他们心里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咳，可不是小时候了，他们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哥哥哥哥的叫着，长大了都不跟我一条心了。唉，还是家宁最好啊，家宁最喜欢我这哥哥，她在的时候，一星期给我来两次电话，每次去京，家宁肯定都来看我，唉，家宁啊。”
提起家宁，郑丽不免也伤心起来。
林家泰不想说话了，靠着沙发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