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风风雨雨都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落下人心,十年前最叱咤风云的人物哪怕在沉寂如此之久后的如今依然是中州最震撼人心的存在。无论是龚从龙还是南宫蝠,都是整个中州永远都不可能遗忘的枭雄。
茂林陵的大雨一直缠绵不休,随着龚从龙的队伍进入了这片中州最广袤的森林之后,这片森林在无声无息之间已然成为了汇聚最多大人物目光的地方,西边区的变故都无法夺其锋芒。
无声无息之间,翰伊城中的黑甲军已经悄然调兵两万,从信息层面上将整片森林都包围了起来,然而对于这片广袤得占据了茂林陵大半地域的森林而言,无论是数万还是数十万都太过渺小。
总数十万之众黑甲军是整个中州最强大的兵种,战力震天,是中州最强大的存在,任何一位黑甲军军士都不低于五星水准。点武部的评星只是依具个人实力进行评定,其评定的情况太过理想,其所谓的评星也因为常常无法真正代表实力而一直饱受诟病。真正的战斗从来都不是那么美好的,这些铁血的军士最擅长厮杀,厮杀和单纯的战斗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即便只有五星的黑甲军军士,配上身上由公输采尧所造的黑色战甲,都能够在生死战斗中单独杀死六星的高手!且这样的军队最擅长的是相互协作,即便是七星的高手在都面对一支数人组成的黑甲军小队时都必须避其锋芒!
此时,这座随时可能爆发开杀机的森林边缘,不断有身影自林间蹿出,将一条条林中的消息传递回来。一些平日在部队中趾高气昂的将军不得不相互联手,不断分析着来自林中的局势。
一位消瘦但是又充满了铁血之气的将军坐在一间临时撑开的大帐内,当一条条消息传入他耳后,他的面色变得愈发阴沉,他望着外面一艘艘淋在大雨中的军械,对着自己面前的将军说道:“按照最新的消息,王分统跟丢了。”
他身前的那位面容扭曲的将军咳嗽了两声,脸上满是战斗留下的伤痕变得更加扭曲,他冷声道:“但是那名女子似乎在将他们带上正确的道路。”
消瘦的将军鄙夷一笑,红红的双眼看着外面的密雨和那些不断行动的黑甲军士,道:“丞相现在似乎管得很宽,虽说许多军械以及战甲都由他所创造,但是军中的事宜什么时候又轮到他来管辖了?”
也只有真正铁血的将军才敢这样对万人敬仰的公输采尧说出如此不敬之言,也只有真正铁血的将军才能听了这样的话后没有太大的情绪和神情变化。
面容狰狞的将军也是鄙夷一笑,道:“陛下都赞同和南炎短暂地联手,我们这些将军又能说什么?”
“我本就不赞同镇中元帅的做法,本就是军队的事,哪里轮到他这个文官来管了?还做出何敌联手这种苟且之事,南炎和我本就是大敌,依靠他们的力量达到目的,始终是为我大武蒙羞。”消瘦将军满是厚茧的手掌重重拍在了身前的桌上,鼻中喘出粗重的气。
面容狰狞的将军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书,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使得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条阴险的毒蛇,缓缓道:“元帅始终是最忠诚陛下的存在,陛下的意见他不会有丝毫异议的。”
消瘦将军摇摇头,再次不甘地拍了拍桌,想起朝堂顶端之间的那些故事以及勾心斗角觉得一阵恶寒。
狰狞的将军将手中的文书扔到了消瘦将军的面前,说道:“铃铛剑仙会来?”
看着文书上的几个醒目的文字,想到那个十年前风姿绰约,然而如今已经与美丽没有丝毫联系的女子,同样有英雄爱美人情结的消瘦将军脸上浮现一抹惋惜的神色,叹道:“是。”
“你我都明白,万人黑甲军虽然强大,但是行动并不便捷,且对于这样广袤的森林来说太过渺小,依然需要强大的单体作战力量作为支撑,六年前围杀周雷云时就因为没有强大的单体作战力量,让他在复杂的地形中以重伤的代价冲出了重围,如今面对南宫蝠这样的角色,仅仅一个铃铛剑仙又哪里够?”
同样作为黑甲军统领的消瘦将军十分明白这个道理,轻轻点了点头之后,想着北方以及西方的那些事情以及变故,再想着仍然站立在大武王朝统治之外的几大宗门,正是这一切导致了如今的用人紧张,不免慨然道:“中州太乱。”
狰狞将军摇头道:“丞相心太大。”
“陛下心太大。”
狰狞将军一滞,旋即深感赞同地点头,道:“对,陛下心太大。”
“人心不足蛇吞象,陛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狰狞将军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带有深意地瞥了消瘦将军一眼,低声道:“为将者,少论政事,杨家的教训已经够了。”
消瘦将军嗤笑一声,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貌似无所谓的皮表之下,是一颗感受到彻骨寒意的心,就好像正淋在帐外的大雨下。
窗外的雨拍打在大帐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一首感叹如今局势的悲歌。
望着地面被黑甲军斥候带进来的泥水,消瘦将军想到了一件事情,微蹙着眉头,用他满是老茧的手从一堆文书中抽出了最为厚重的一封文书,说道:“即便不满丞相对于军队的插手,但是还是要承认这位丞相的睿智”
狰狞将军从他手里接过文书,皱着眉好奇道:“这是什么?”
随着他将这封文书打开,将里面极其短暂的内容以飞快的速度浏览之后,他这张十分狰狞的面庞上浮现出一股阴沉之色,宛如成了一条真正的毒蛇,他寒声道:“这是真还是假?”
“文书是很久之前就发下来的,应该只是推断,但是那位丞相既然敢下这样的推断,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狰狞将军深深蹙着眉头,知晓那位肥胖得让人不免反胃的丞相却是没有下错过推断,不免认真起来,道:“既然如此,来的人更不应该止铃铛剑仙,要知道这个大逆领袖既然要来,那么卫剑一定会伴其左右,公输丞相深知此理,一个铃铛剑仙又哪里够?”
消瘦将军还准备说些什么,帐外忽然传出一些此时并不应该出现的动静,兵刃出鞘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响在帐外。
两位将军脸色一变,连忙走出帐外。
密集的雨线很快就打湿了他们的紧束的头发,两张满是铁血男儿之气的脸庞在看到外面情况之后立刻同时出现了错愕。
一名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正一步一步穿过大帐外的数千大军中央,向着林中走去。穿着一身无比朴素的衣裳她闲庭若步地走在大雨中,但是偏偏所有的雨线都避开了她,所以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被雨水打湿的地方,但是就是这股平凡又给人一种天神降世之感,那浑身上下不自觉露出的出尘气息是如此与其形象相矛盾,这孤傲得凌驾于天地的气息丝毫没假。
无坚不摧的黑甲军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她撕出一个豁口。
所有的黑甲军军士拿着手中的兵刃,却根本生不出阻拦的意思,就连几位副将因不知如何处理而没能传出最正确的指令,正准备向大帐内两位将军禀报的他们,在看到两位将军出来的一刻才不由松了口气。
就在两位将军出来的同时,这位中年妇女才悠然停下脚步,静静地看向了两人。
平静无比的眼神,一眼似乎看破皮表,两位茹毛饮血的将军都不由为之一颤,不过能作为黑甲军七大分将军之一,自然也是极其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极快便平静下来。
哪怕先前有再不敬的言语和态度,但是对方始终是大武王朝最顶尖的战力,在真正面对的一刻,两位将军威武无比的将军都发自内心地对这位女子生出崇高的敬意,深深低下头,踏着一地的淤泥积水快步走到了妇女的面前,齐声道:
“末将贺成节拜见剑仙。”
“末将隆呈力拜见剑仙。”
两位将军声音刚止,哪怕是中州最强的黑甲军军士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对女子身份而感到震惊,随即感到释然,试问天下除了铃铛剑仙外还有哪一个女子能够有如此魄力震慑到数千黑甲军?还有那里一个能够拥有这等傲气?
在惊呼声刚刚传出的同时,所有的黑甲军军士全体跪倒在地,满是积水的地面被他们的跪倒而溅起无数浪花,齐声道:“黑甲军正七军拜见拜见剑仙。”
妇女背负着双手,她的后背上背着一把剑,一把尾巴处挂着铃铛的剑,在她负手这一个动作之间,铃铛在这片骤然寂静得只剩雨声的土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声响。
在无数崇敬的目光中妇人微微仰头,看向了天空,阴沉的天空照应着她这张十年里一直阴沉的面容,心中骤升惆怅,就是她生出惆怅的同时,地上的野草竟然纷纷再弯下了几分腰。
十年里她虽然不再活跃在大众视野,但是从来没有人忘记了她的名字。十年里她老了几乎三十岁,当年惹得万人倾倒的貌美已然逝去在岁月的长河里,她用她已经不复当年清脆的声音道:“无际林很美。”
面容消瘦的贺成节以及长相狰狞的隆呈力不知如何接下这句话,所以默不作声。
淅沥沥的雨声很快便将这一处寂静地带彻底笼罩,妇人视线毫无感情地落向森林深处,仿佛一眼见到了里面的数道伟岸身影,她骤然眼中划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大概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战,游水剑卫剑的卧龙吟将她所有的骄傲碾碎,也将她的容颜憔悴,她脸上的浅浅褶皱都深了几分。
“血能否做妆?”
声音落下后,她迎着所有人的跪姿,所有人的敬意,一步一步,向着林中走去。
她走得极其缓慢而自然。